其实我不一定要追出来,那个思茫口中的毒灵珠也不见得能救我。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他说要救我可不止三次,竟连我也小小地有些相信他了,不管怎么样,若是他能帮我解开“自由”的毒患,那是最好;解不开也是理所当然,估计过了这么久,组织也把我划到叛逃或是失踪名单里了。那只小兽跑得飞快,追起来倒也不易,我不再多想,近身格斗我不行,但若论追踪和眼力,我可不想辜负我这“白狼”的代号。另外,也得想办法甩掉麻烦人物才是,幸好此地是树林,天然掩体。对方看来也是老手,在没有技术辅助的情况下,一方面要注意别跟丢了那小兽,另一方面还得带着他兜圈子,也是种考验,所幸终于瞅到了空档,摆脱了他。
我跟着那小兽不知跑了多久,最担心的莫过于那人若换乘了马匹或是马车,可是奔出那山下小镇不远,它便放慢了速度,细心地嗅着地上的味道。出乎意料的,这里居然有栋荒废的小草房。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门却打开了,那小兽嗖地射进那开门人的怀里,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香气。
那人笑笑,说:“不出所料,果然是香狐。”
不是那个紫色头发的面具男,我的震惊却依旧不小。思茫、华银钏、还有那个姓肖的都是难得一见的帅哥,但对我来说相貌根本不值一提,但这个人不一样。任何形容词套在他的相貌上都显得不真切,真要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是牡丹凋临的瞬间,富贵荣华皆落尽,方显得那骨子里的一股贵气,不合时宜的,虚弱的,又美得不可方物。若不是那轮椅,他光凭皮相便能称得上完美。那轮椅和他颊上病态的红,和那绝美的脸成了极端的对比,让人不禁感叹造物主果然是公平的。
他显是习惯了别人这么看他,皱起眉头道:“看够了?”他拿出那个红漆盒子。“既是来要回这个的,便别被不相关的事分散了精力。”
他竟然教训起我来了。“是。”
“我不要,给你也罢。”他说着把那盒子丢给我,全不似他人的小心翼翼。“只是想让他知道,既然愿见肖擎苍,便得有个心理准备。”说罢便要转身进屋。“转告思茫,就说祝东风想见他一面。”
祝东风,这名字听上去可怪,就不知夺珠的那个人到哪去了。我打开盒子,内中暗绿色的药丹发出幽幽荧光。“想见思茫容易,每月十五,山下小镇,其余时间免谈。”我说,我讨厌他那种目中无人得态度。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他关上门,隔开我欲窥视的眼睛。也罢,既然已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回了毒灵珠,那多余的好奇心还是收起更有利于提升效率,但是,太过顺利了……可是,这个人的目的是思茫。
我摇摇头,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保住自己性命就好。
×××
回到沉心居,我把灵珠交给思茫,他确认无误,又问我路上有没有人跟踪——对于他质疑我能力这事所谓不知者不罪,也就算了;我告诉他被我甩掉一个后来就没了。
“有个叫祝东风的怪人想见你。”我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在意一些。
思茫愣了愣,忽又笑了起来,最后是他一贯的云淡风轻,似是说与我听,又似自语:“他还没放下吗?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不见也罢。”
“你想抛弃过去,过去却与你如影随形,”我说,“所谓过往何尝不是人生的一部分。”就像夜胧在我生命中扮演的角色。
“你好像有感而发。”
“没有的事。”
“好了,关于过去就此打住,你要有未来就得先解毒,现在乖乖等着我去熬药汤。”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你最近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了,这倒是好事。”他说。
“什么意思?”我挑眉。
“没,你等着。”
果然大夫都有些怪癖像以前组织里的那个医生就以开没人看得懂的处方签闻名,药房里再次传来奇怪的味道,我皱起了眉头,如果说还有什么是我引以为傲的适应力的死穴,那就是这该死的药味。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稍歇,那怪味渐淡了,随即便有股难以识别的幽香飘了过来,不多时思茫就端着药碗走出来,
“喝了。”他伸手递出药来,我一看,这药是透明的,泛着淡淡的绿,像是什么糖浆之类的东西,隐约还冒出淡淡地香气,我接过,灌下口。不、不对,这个感觉——从舌根处直接冲上来的麻痹感,随即视觉、听觉、触觉开始迟钝,我分明看到思茫愕然的表情——看吧,我太过大意,哪里有这么顺利的事情。
动手脚的定是那个什么祝东风。
×××
思茫一搭脉,心中便有了七分底。他扶起倒地的白琅,对窗外说道,语气几乎是带着叹息:“思茫已是山林闲人一名,他又何必苦苦相逼?”
风过,林中树叶沙沙做响,便如回应他的萧瑟,半晌,有人道:“先生既能见肖擎苍,又为何不能见我家主人?”正是那戴着面具的紫发男子。
思茫看了看怀中的白琅,沉沉道:“好吧,我去见他。”
山下草屋简陋,那紫发男子将思茫带到此地,一稽首,转身离开。柴门轻推,思茫便看见祝东风倚着窗子,双目微闭,竟如睡着一般。“故人远来,却是为了新知啊——该说你是薄情,还是重义呢?”他不睁眼,仿佛自语。
“天地无情,医者仁心。”思茫淡淡道。
祝东风冷然一笑:“这话让你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思茫不语,道:“给我解药。”
“你我胜负未分。”
“思茫只是思茫,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思茫叹道。
“怎么,你见得肖擎苍,却见不得我吗?美玉现于砾石,良才生于乱世,龙虎相争,你又怎能置身事外?你以为肖擎苍真就这么罢手了?”祝东风嘴角微提,说不出的讽刺,“你说医者仁心,其实不过是想弥补——可是思茫,就算你再救一千人、一万人,逝去的你也换不回来。”
“以暴制暴非是解决之道。”
“以道之广,不试又怎能知?如今棋盘、棋局都已步好,唯独缺你这个对手——你难道不想看看,这平定天下之日?”
思茫定定看着祝东风,冷道:“你以为自己真有命留到天下安定之时?”
祝东风转过身,字字分明:“我定要一试。”
“你!”思茫颓然坐下,道:“你这是何苦……”随即又站起,道:“好,我不拦你,但是,我也不会奉陪。”
却听得祝东风冷笑道:“思茫,老实告诉你,我给这姑娘下的药,是‘浮生梦’。”
“果然是……!”思茫终于脸色大变。
“浮生梦非是毒,所以毒灵珠解不了。不过,你当知浮生梦乃是让人沉睡至死,却又在沉睡过程中瓦解一切病痛的灵药,论解毒之力更在毒灵珠之上。前些日子你托华银钏打探,最后却选择求助肖擎苍,你最不想见的人之一,可见你对浮生梦的药力也没有十足把握,如今——解药当然是没有,不过,我这里倒还有一样东西——”祝东风看向一直默默立于他身后的紫发男子。“思茫,可知道鸠族?”
“鸠族服食□□,成则百毒不惧,而其血却是毒中之毒。”
“不错,玉朝最厉害的毒和最厉害的药,再加上她身上本来的毒和毒灵珠,你不想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吗?”
“祝东风你!”思茫终现了怒色。
“莫恼莫恼,这可是目前唯一的法子——我们不妨赌赌看,若是她醒过来,便当我送你个人情;若是不幸,你便出山杀我为她复仇,如何?”
“你倒是如意算盘打得精,不论输赢,都是你要的结果不是?”思茫咬牙。
“再加上一件事……”祝东风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思茫瞬间变色,竟是连声音也有些颤抖:“你……你从何得来……?”
“我说过,我定要一试,甚至——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