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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伤心的风·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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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听,风在笑噢!

——胡说八道。

——是真的。

——那你叫它笑给我看。

——这个嘛……你看我好了。

再次见到任昆尘,是在他离开大漠的三年之后。

连他也有点诧异自己心境的变化。眼前这个当初视为恶煞凶神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了点不怒而威的气势而已。

他知道对方是当年六个首领之一,可是这一层认知却已搅不起他的心绪。

面对任昆尘带着探索的打量他的目光,他只是平静地回视。

“这个孩子有双好眼。”他看到任昆尘微微一笑,对他的义父江天说。“资质相当好,加以琢磨必能成就一块宝玉。更何况他又是你的义子。我想培养他日后接替你,你觉得如何?”

他注意到义父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后恭敬地道:“全凭堡主吩咐。”

他明白那个眼神。因为义父宣称他是个孤儿,还为他编了一个“清白”的身世。现在,除了义父和他弟弟外,没有人知道他是连罗耶城的幸存者。

“你放心吧,凭你我的交情,我会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任昆尘说。“对了,这个孩子叫……”

“‘轻羽’,他跟我姓。”

“‘江轻羽’吗?噢,桀儿又有伴儿了。”

他在任昆尘的脸上看到了一个慈父的表情。

剑影纷飞,把日光折射在了一个男孩的脸上,折射出一种肃穆。

男孩和他一般的年纪,但手中的剑已挥就出不凡的威力。

然后男孩看见了他。

“你就是天叔的义子吧?”

“是的,我叫江轻羽。”

“我是任无桀。”男孩友好的笑容取代了舞剑时的肃穆。“欢迎你来天雷堡。”

他的背后又出现了两个孩子。

“我来介绍,这位是慕容柳。”男孩指者一个样貌斯文的少年说,“他的叔叔是浮云堂堂主慕容启。那个漂亮的女孩子是花映红,覆雨堂堂主花重的女儿。”

“无桀,你又来取笑我!”名叫花映红的女孩笑骂。

“说你漂亮是取笑吗?”任无桀无辜地摊了摊手,然后又看向他:“还有一个叶残冷,他今天跟他的师父幻月堂堂主卢广出堡了。我们一向彼此直呼名讳,你也不用拘束。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的。”

“是的,”他微笑着回答,“我们会成为朋友。”

书房里静悄悄的。

他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猛地从任无桀手中抽掉书本。

“喂,你做什么?”

“连本书都抓不牢,可见你读书不用功。”他笑着说。

“谁说的?快把书还我!”任无桀没好气地道。

“看你都打瞌睡了,还不如出来玩一会儿。”

任无桀皱着眉说:“我哪儿像你们这么轻松。”

“未来的大堡主,这么读书会呆掉的。”他晃了晃手中的书道:“想要就自己来抢吧!”说完就溜了出去。

“江轻羽,你等一下!”

花香,鸟语,还有少年们的笑声。

他和任无桀背靠背坐在草地上。

“呼,累死了!轻羽,你跑得好快。”

“怎么样?是不是心情舒畅一些?”

“真的呢。”

“书房里只能培养一个书呆子,而且你又不去考状元。”

任无桀摇了摇头。“不是这么说。爹希望我能顺利地接手天雷堡。”他仰头望着碧蓝的晴空,“老实说,轻羽,我有时候很羡慕你。”

“我?”他笑,“别开玩笑了,我无父无母无权无势,有什么可羡慕的?”

“你比我洒脱。我必须为天雷堡的未来而努力;映红的身上则背负着重伯伯所有的希望;启叔没有子嗣,慕容因为天资聪颖而被选为继承人,他为了保持自己的才能时刻不敢松懈;还有叶,他比我们任何人都辛苦。只有你,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而且从不曾见天叔对你有半点愠色。”

“我只是尽量让自己过得愉快而已。”他张开手挡在自己眼前,透过手指的缝隙看着天。

“就是这一点,很多人都做不到。”这是任无桀的结论。“我总在担心,自己不能胜任天雷堡堡主之位。”

“你已经很优秀了。你没发现吗?慕容和映红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可对你不一样,他们真的服你。光凭这个就够了。”他拍拍任无桀的肩头道:“而且还有我呢,我一定会帮你的。”

“噢,我相信你。”任无桀露出了笑容。

剑影纷飞,把日光折射在另一个男孩的脸上,折射出一种冷峻。

男孩和他一般的年纪,但手中的剑已挥就出凌厉的气势。

男孩听到树枝沙沙的声响,然后看见他从树干上跳了下来。

“你的剑技很棒嘛,叶残冷。唔,我可以叫你叶吗?无桀他们都这么叫你的。”

叶残冷瞄了他一眼,不理他,转身离去。

他一脚踢起地上一块石子。

叶残冷从容地侧头避开,却被紧随而至第二块石头砸中后脑勺——前一块只是为了遮掩后一块的破空声。

叶残冷脸色铁青地转过头。

他冲着他一笑,立即逃开。

他跑进一间练功房,任无桀、慕容柳、花映红正在练功。

“轻羽,你又逃到哪儿去了?”慕容柳道:“每次练武你都找机会溜,月末通不过堡主的考核就惨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指了指身后。

叶残冷提着剑追了过来。

任无桀奇怪地问:“怎么了?”

叶残冷冷哼一声,环视了他们一眼,忽然又走了。

花映红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残冷,然后又看向他,惊呼道:“轻羽,你太厉害了!我从未看到过叶没有表情以外的表情!你做了什么让他气成那样?”

他微微一笑道:“秘密。”他注视着叶残冷远去的背影随口问:“叶为什么从不和我们一起练功?”

花映红答道:“因为叶以后会是幻月堂堂主。”

“这个我知道。幻月堂堂主很特别吗?”

“当然特别。幻月堂是刑堂,而且还负责一些棘手的不易曝光的事。”

“杀手吗?”

“我也不是很清楚。”

他的眼中闪过什么,忙摇了摇头,似是挥去不愉快的回忆。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对叶不太公平。”

他又在同一个地方找到了叶残冷。

“我正等你。”

他故作诧异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不会说话。”

叶残冷拔出剑道:“我不喜欢说废话。”

他笑,以剑回答。

双剑相交。

叶残冷的剑法如同月的幻影,虚幻而无法捕捉。

他的剑法自由奔放,快而灵动,同样不可捉摸。

叶残冷的眼中闪现出惊异。

“叮——”

双剑再一次相交。剑尖都指着对方的咽喉。

他微笑着,率先收回剑。然后伸手移开对着自己脖子的剑尖。

“你会去杀人吗,叶?”

“是的。你想说什么?”

“不用这么戒备。你不喜欢杀人,但你有你的理由,别人说什么也无意义。”

“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叶残冷凝视着他。“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理由?”

“当然好奇得要死。不过,”他微笑着说,“我等你自己告诉我。”

叶残冷看着他的表情。

阳光照下来,使他的笑容多了种光韵的透明感,让人感到愉悦。

叶残冷冷冷地道:“别做梦了。”然后转身离去。

那天晚上,他会撞见叶残冷纯属意外。

他只是偷跑出堡去打猎,却在离堡不远的山林中见到了受伤的叶残冷。

他想起野兽受伤时会独自躲起来。

叶残冷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紧握着剑,满脸杀气地看着他。

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弟弟。

有一点叶残冷和丁岚很像,那就是对人的抗拒。

当然,其中有范围上的差异。

“你走。”叶残冷冷冷地道。

他温和地看着他:“我要是走的话,一定去找无桀他们。你当然更不乐意,所以我还是留下来的好。”

“你——”

“至少我不会伤害你。好了,叶,小孩子可以撒撒娇的,你不用表现得太顽强。”

他在叶残冷拒绝之前来到他面前,取出随身备藏的金创药为他疗伤。

“痛的话可以叫。只要我们还未成人,就有喊疼的权利,这不丢脸。”

出人意料地,叶残冷没有反抗。

处理完伤口,他在他身边坐下。

他们都没有说话。

一阵轻风吹过。

叶残冷忽然开口:“我和你一样都是孤儿。我爹娘原是武林名宿,在我出生前就归隐了。原本我们的生活很平静,可后来我的双亲为奸人所害。当时,是任堡主和师父为我报了仇。”

“这是你留在天雷堡的原因吗?”

“对。我发过誓要为天雷堡做三件事,三件事之后去留由我决定。”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的吹拂。“为什么要告诉我?”

叶残冷没有回答。

他笑,轻轻地说:“谢谢你。”

在他的记忆里,大漠的风总是灼热灼热的。

但这里的风却是那么温和。

风是看不见的,不过他能时刻感觉它的存在。

大风起兮云飞扬。

他迎风而立。

“喂,你听,风在笑噢!”他冲着叶残冷喊。

“胡说八道。”

“是真的。”

“那你叫它笑给我看。”叶残冷斜睨着他。

“这个嘛……你看我好了。”

他笑着,跑进风里。

在他进入天雷堡的第四年,江天猝逝。

江天是为了保护任昆尘而受了重伤,最终不治。

临终前,江天只见他一人。他对义子说:“我的一生,与天雷堡有太多的羁绊,我无法违抗它的利益。你爹死时,我在场;你的伯父伯母死时,我也在场;而且我也杀了不少你的族人。我的良心时刻受到煎熬,但我仍然属于天雷堡。

“可你不一样,轻羽。如果这里让你厌倦了,你就离开。没有人能绊住你的脚步,你永远是自由的。”

这就是江天的遗言。

在那个林中小屋里,有着他对母亲的回忆。

小屋的后面是母亲的墓。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来祭拜。

他奉上香,摆上铃兰花,然后默默品味回忆。

“轻羽。”

他回头,微笑着看向来人。“岚,你又长高了。”

“你都不来看我,当然会觉得我长得快。”

“我不是来了吗?”他笑着打量弟弟。“一个人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哦,很好。比三年寄养在别人家里不知好多少。你放心,我已经十四岁了,可以照顾自己的。”丁岚拉起兄长的手,“不要站在外面,到屋里来嘛。”

屋内打扫得很干净,看得出来屋主人已颇通理家之道。

“住在这里很舒服,没有人打扰,而且有很多动物陪着我。”丁岚利落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哥哥。“可是外面的人都很狡诈,我不喜欢。”

“你可以不喜欢外面的人,可外面的知识你得知道。”他看着弟弟问:“上次带给你的书有没有好好读?”

面对他审视的目光,丁岚心虚地低下头。“我看不懂啦。”

他好笑地道:“那我教你好了。”

“好啊!”丁岚兴奋地说:“你教的话我就学。”

他摸了摸弟弟的头。“只要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教你。”

丁岚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地问:“轻羽,江叔叔是不是已经……”

“噢。”他应道,有些感慨地说:“他一直待我很好,也很小心翼翼,即使我做错事,也从不责备我。”

“大概……他问心有愧吧。”

“是的。所以我接受他的照顾,因为那会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既然江叔叔已不在了,你会不会离开天雷堡?”丁岚试探地问。

“目前不会。而且我还交了不少朋友。”

丁岚吐了口气。“你竟然和天雷堡的人交朋友。我还真是佩服你。”

“你仍无法释怀嘛?”

“那当然!我能做到不去找他们报仇已是极限了。”丁岚有些激动地说。

“岚……”

丁岚平静下来。“只有身处自然之中,我才能够安静。住在这里可以让我忘记血海深仇。”

“那你就留在这儿吧,岚。”他看着弟弟说:“让时间和树林洗去你心中的戾气。”

“还有你,轻羽。”丁岚笑着说,一脸孩子的纯真。

“叶,等一下。”

叶残冷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你要去哪儿?”

叶残冷注视了他一会儿,忽然嘴角微微一扬。“你也来吧。”他拉起他的手就走。

“你要做什么?”他奇怪地问。

叶残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在他耳边低声道:“试试看我们的功力达到何种程度。”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隔了一间房的任昆尘的书房,明白了叶残冷的意思。他的眼中闪过高度兴趣的光采,竖起耳朵运功聆听。

任昆尘和卢广的声音时断时续地传来。

“……轻羽那孩子……把他培养成桀儿的助手……”

“……江兄弟在天之灵会感到欣慰……我担心的是……叶残冷他……”

他微微一怔,忙运足功力。

“……这孩子不是我们能长久驾驭的。堡主,您看将来会不会对天雷堡产生威胁?”

“不,不会。他也许会离开天雷堡,但不会成为敌人。因为你毕竟是他的授业恩师,我是他的恩人。就算不能利用他,也不必担心他会反过来对付我们。”

“但属下认为,还是小心为妙。”

他瞥了一眼叶残冷,见到的是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等到离开后,他才问:“你会离开天雷堡吗?”

“你听听他们说的,我还有选择吗?”叶残冷冷冷地说。

“那么,”他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们还是朋友吧?”

叶残冷没有回答,但是他笑了。

鼓声隆隆。

天雷堡的操练场上,一场竞技即将展开。

任昆尘环视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任无桀、叶残冷、慕容柳、花映红还有他,缓缓地开口:“今天只是一场检验你们武功造诣的比试,切记点到为止。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几年你们从我和几位堂主这儿学到些什么。明白吗?”

“明白。”五人齐声应道。

“那么,竞技开始。”

鼓声急作。

孔雀在看到漂亮的东西时,会张开彩翎,以自己的美丽来一较高下。

他们正如开屏的孔雀,尽展令人炫目的武技。

慕容柳的一把折扇像天上的云一般飘忽,时急时缓,似柔实刚,挡住了锐利的剑锋。

花映红的金雨针仿若一阵密雨,似是无害,却在电闪之间铺就成一张网,网住对手的性命和攻击。

慕容启和花重看着他们的表现,不禁满意地点头。

任无桀、叶残冷还有他用的都是剑。

任无桀的剑如同惊雷,剑过处,仿佛有雷声大作,震惊四方。没人能形容那不凡的威力,那是凡人无法睁眼凝视的王者之剑。

剑影笼罩之中,任无桀是一脸的肃穆。

“少堡主的剑法已有堡主当年之威!”慕容启惊喜地道。“差的只是火候而已。”

任昆尘满眼慈爱地注视着独子,微微颔首。

叶残冷的剑冷如寒冰,幻如霜月。似有似无,无影无形。冰点般的剑尖总在一片如月般迷朦清冷的剑影中,在人来不及察觉之时,点在了咽喉上。

花重的眼中闪过异彩。“卢兄爱徒的剑技丝毫不逊于少堡主呐!”

卢广的表情平淡如水。“他使的是杀人的剑,在无顾忌的情况下怕还要胜一筹。”

任昆尘微微一笑,拍了拍卢广的肩头。“这是好事,卢兄弟不必过虑。”

他的剑最初的几招平平无奇。

——你永远是自由的。

这是义父对他说的话。剑身微一颤动,随随便便地再划出几招,仿佛是孩子信手涂鸦一般。

操练场上刮起了大风。

他的身影随风而动。

大风起兮云飞扬——中原的风总给人温和的感觉,大漠的风却是那么灼热。

剑招再变,剑影颠狂。

他曾在梦中看见父亲抱着年幼的自己拉着母亲的手在绿洲上散步;伯父耐心地教他认字,美丽温柔的伯母亲自为他端上好吃的糕点。然后,沙漠风暴袭来,卷走了这些海市蜃楼,把鲜血淋漓的圣城掩埋。

剑如狂风,横扫千军。

七年后与母亲重逢时,他觉得她的眼神变了。当时他并不明白,现在他懂了,母亲的眼中多了一份难以消却的哀愁。

——娘不希望你报仇,娘只希望你快乐地生活。

风小了。

他的剑柔和了下来。

在母亲逝去的那天晚上,弟弟哭着扑进他的怀里说:轻羽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小岚会很乖,小岚最喜欢哥哥……

母亲说的对,爱与宽容的确能给人幸福。

他使出最后平平无奇的几招,收住了剑。

“轻羽……”

他听到叶残冷唤他,抬起头,微笑。

任昆尘难掩眼中的震惊,率先拍掌。“你义父一定会感到欣慰的,轻羽!真是英雄出少年,青出于蓝啊!”

他微微一笑,向任昆尘作揖道:“轻羽献丑了。不知轻羽凭此身手,可否一闯江湖?”

“哦?你想到堡外去?”

“是。”

任昆尘看着他,颔首道:“看来你心意已决。去吧,我等着听你名动江湖的消息。”

于是,他离开天雷堡,只身一人闯天下。

这一年,他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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