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前园里,百十余人围住了迎宾馆,扬着大红请帖吵嚷不休。
宋沉箫站在宴菊台上,衣裾飘飞,面沉似水。
半个时辰了,这些人还不肯退去。纵然他在,没有人敢再信口雌黄,那帮人却还一迭声要见苏大姑娘,不然,便在金谷园设擂。
人群中一个孩子泥鳅般钻来钻去,片刻来到宴菊台下。那帮人自顾与宋沉箫纠缠,他不知几时竟到了宴菊台上,冲着下面喝道:“乱嚷什么!跑到一个姑娘家里闹事,你们也不害臊!”
台下人一时愣住,见那孩子不过十来岁,两道鸦翅般的黑眉,乌溜溜的眼睛,生得极为机灵,竟不曾见过。宋沉箫却看出是阿洛,不禁一笑。阿洛兀自对着台下道:“诸位莫非家里都没有镜子的?连郑小候都不曾过问苏大姑娘,你们倒敢来闹事!实话说罢,苏姑娘早有了人家,你们耳目不灵,不知道害臊也罢了,还厚着脸皮拿个假帖子来比武招亲,也不怕被别人笑出的口水淹死!”
下面人哄然问道:“小孩子不要胡说!苏姑娘许给了谁家?”
阿洛昂首笑道:“除了我大哥姚凌云,还有谁配得上她?”
园中一时静极,宋沉箫看向沈冰砚,沈冰砚紧抿双唇,一语不发。良久,方有人道:“这是谁说的?我们不信。”
空中有人笑了一笑,道:“为何不信?难道在下配不起苏姑娘?”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迎宾馆上,一个少年怀抱青布包裹,含笑立在那里。有风吹过,他身上青衫猎猎飘拂,虽不若宋沉箫那般俊逸出尘,却别有一种萧疏清朗。
那正是传说中的四海逍遥姚凌云了。
他身形未动,人已站在宋沉箫身边,闲闲说道:“凌云是世外闲人,不懂规矩。当初与苏姑娘订婚之时,并不知道要先禀明诸位,失礼了。”他向众人拱了拱手,又问道:“听闻有人将凌云之错归咎于息夫人,不知道是哪几位的高见?”一边说,含笑的双眼向人群漫不经心地一扫,目光所到,见有几个人打了个寒噤,心中已是了然。
“凌云行踪不定,苏姑娘一向多蒙大哥照顾,诸位不知情,也在所难免。既然有人替苏姑娘发了这个招亲帖子,凌云也不便驳回——”他看看怀中的青布包裹,唇边挑起一丝微笑:“就请各位裁夺凌云能否配得上苏姑娘。”
话音未落,只见金光蓦然吐出。一片树叶被震落,缓缓飘下来,落入那片缭绕的金光里,化成细小的芒,射向人群。
有几个人扑通跪了下来,右膝的环跳穴上,嵌着一丝落叶的残骸。
人群寂然无声,望着台上的青衣少年。阳光自他背后照过来,阴影里的脸庞仿佛涂了一层金粉,幽暗蒙昧,只有微挑的唇,红得几乎滴下血来,映着眼中淡淡笑意,却更加显得柔弱。
跪在地上的几个人都是曾对苏宝溪与息夫人出言不逊的,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除了这样的丑,几乎恼羞成怒。然而看着姚凌云笑吟吟的面孔,却只觉得心里发冷,哪里还顾得上发作?反而旁边一个不相干的人咳了一声,道:“姚大侠言重了——姚大侠少年英俊,苏姑娘才慧无双,两个都是江湖中的传奇,自然是天生的一对佳偶。江湖同道难得见到两位,所以当中难免误会——别的不说,宋大侠的一对宝刃——碧波、白月当中白月剑据说就在苏姑娘手中,以江湖中的老规矩,这个、这个难免看着亲厚了些……”
姚凌云淡淡笑道:“是么?难道诸位不知道我大哥的师承和碧波、白月的来历?”
那人道:“宋大侠的尊师乃是著名的铸剑师金石客老先生,这两把剑自然是金老的得意之作,所以传给宋大侠。”
姚凌云道:“苏姑娘是我大哥的师妹,同门之谊自然亲厚,把师父的遗作等而分之,以慰怀念之心,又有什么不对么?”
那人默然半晌,道:“从前并不曾听说宋大侠与苏姑娘同门,以息夫人的修为,外人自然想不到苏姑娘会另投名师——这原也是一些人心术不正,想歪了,所以要请姚大侠海涵。或叫他们向息夫人、苏姑娘赔罪就是了。”
姚凌云温然一笑,道:“那也不必了。各位远来是客,主人岂能怠慢?何况十二园佳节双庆,本来就打算请各位前来的。”他含笑的眸子缓缓滑过众人的脸,笑道:“中秋佳节是我和宝溪的大喜之日,十二园各地同庆,届时凌云于金谷园静候各位的贺礼,多谢了。”
众人正要道贺,忽听园外有人高声道:“这样强抢□□,未免太过分了罢?”
声音来处,一个银冠锦袍的少年施施然走了进来,在他身后,两个面容枯槁的僧人紧紧相随。
“洛阳城谁不知苏大姑娘是我郑小候未婚的妻子。原本我们金鼎候府遭逢大丧,本候要守孝三年,不该过问儿女私情,但是姚大侠忽然横刀夺爱,是欺我金鼎候府无人么?难不成枯木、死灰二位仙师都入不了姚大侠法眼?”那郑小候双手负在背后,昂首望天,一派傲然之色,唇角微微一斜,一丝笑意在脸上一闪即逝。
姚凌云看得明白,已把个中状况猜了个七八分。据闻金鼎候身边有两位世外高人,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来就是这两人了。这次前来,必然是两人心知金鼎候之死另有文章,所以迫着郑小候前来寻仇。他也料定不除去这两人,郑小候只怕无力铲除金鼎余孽,只是宋沉箫重伤未愈,揣度自己此时的功力,即便二人联手,只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里想着,面上淡淡笑道:“小候爷玩笑了。当年息夫人离开靖安府,苏郑两家便取消婚约,这事情也是洛阳城人人尽知的。”
郑小候笑道:“话虽如此,但世俗行事,也要讲究先来后到,本候是先来的,自然大大占便宜,所以鹿死谁手,还要本候和姚大侠交手才知呢。”
姚凌云听得明白,心里衡量了一下,若是自己先出手占了先机,剑击郑小候的话,枯木死灰必然不会弃他不顾,一个要护他,一个来防自己,实力便大大削弱,这样算来,自己还有一分胜算。主意一定,长声笑道:“既然如此,凌云便请小候爷指教!”
就手中将那青布包裹一抖,一道金光如蛟龙出海,直射郑小候面门。随着那道金光,他人亦眨眼而至,手中青布忽然一吐,绷直如长刀,切向枯木下腹。枯木屏息抬手,夹住那幅青布,却不料姚凌云袖手一抖,那布化切为卷,缠头裹脑蒙向他双眼。而旁边死灰抢前一步,替郑小候挡开金剑,未及出手,忽见金光一旋,竟直奔自己右胸而来。他自沉沉一笑,伸臂横格,只闻一阵金铁之音,那金剑触到他臂膀,迸出一溜火星,竟把剑尖生生折断了。
众人一阵惊呼。那青衣少年置若罔闻,扬眉一笑,一手抄起断剑反手一挽,另一手扬起青布,漫漫青影连天而起,枯木死灰双臂挥展,穿破重重青影,击向那少年双肋。姚凌云觑的便是他们联手一击,身子蓦然翻卷,人已到了郑小候身边。枯木死灰两双拳头擦着他衣缘而过,待回身扑追,才发觉大大失误——那少年一脚飞起,郑小候飘飘摇摇,落向远远站着的沈冰砚。沈冰砚何其聪颖,飞身过去将他接了个正着。然而回首去看时,那两个和尚拳影如山,已把姚凌云封了个风雨不透。
宴菊台上,宋沉箫心中一紧,扣住了碧波剑。忽然一句话幽灵一般自心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涌了上来:雪轻罗便是玉露夫人……
这话犹如地狱入口的封印一般,如今被他一旦揭开,诸多的想法纷至沓来。
他记得金鼎候说雪轻罗,你不是爱他么?那个他,指的便是他的云弟……
他记得苏宝溪说,那批血影,原是你云弟一手训练的……沈姐姐亦是他借去……
轻罗深爱的,原来是云弟;
千里寄帕诱他来洛阳的,也是云弟;
云弟知道他和玉露夫人的一切;
宋沉箫和玉露夫人的私情,若传出江湖,会是如何?
假如云弟死了呢?还会有谁知?
他的心怦怦跳个不止,捏着两手冷涔涔的汗水,心中一个声音念道:“若是云弟死了,便再无人知道,云弟死了,再无人知道,云弟死了,再无人知道……”这声音愈来愈大,在耳边鼓噪不休,使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一只手颤抖着,握紧碧波,又松开,握紧,再松开……
忽然,只听一声惊呼,一股熟悉的幽香扑鼻而来。宋沉箫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深知这便是血蛊的异香,心中那声音蓦然凝成凄厉的一线:“云弟死了!!”这声音宛如利剑一般当胸刺过,来不及愧悔,泪水已夺眶而出。模糊的泪光里,只见那青衣少年断线风筝一般向他飘来,耳畔仿佛听到曾经那少年笑嘻嘻地呼唤:“大哥!”他长啸一声,拔地而起,左臂揽过那少年,右手碧波剑剑光如潮,卷起那追袭而来的一道灰影。
回风流雪的剑光里,一线惆怅的金光从天而降,仿佛暮春四月芍药花谢前刹那的光华,映在每一双惊艳的眼睛里。
灰影重重跌落到宴菊台下。浮尘荡起,无人看见宋沉箫双泪长流。
人人所见,只是远远飘逸在尘埃之外的一道青影。左手青练,右手金芒。不过一霎时,光芒散尽,众人目光汇处,那少年满面散淡的笑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怀抱青布包裹站在宴菊台上。秋风吹得他一袭青衫飘飘拂拂,却是纤尘不染,点血未沾。
“小候爷,抱歉。”宋沉箫听到他云弟的声音道:“凌云失手,误伤了两位仙师。”
定睛望去,那跌落在宴菊台下的枯木死灰二人,琵琶骨各自被洞穿了,鲜血汩汩流出,那奇异的幽香,便是自那两人身上发出。
郑小候看着两人莞尔一笑,道:“刀兵无眼,生死寻常。多谢姚大侠手下容情。本候恭祝姚大侠与苏姑娘永结同心,百年偕老,中秋的婚宴,就恕我缺席了。”
拱一拱手,那银冠锦袍的少年带了功力全失的两个人,转身而去。到了大门口,忽然转过身来,看住沈冰砚笑道:“家父葬礼,苏姑娘去不得,沈姑娘一定要去的罢?”
沈冰砚愕然,那三人已是走得远了。姚凌云站在台上,看着冰砚,微微一笑。
一场风波,自此平定下来。
夜风淡,月渐圆。箫管细细吹,吹出无限婉转缠绵。
吹箫人的眼波落在斜靠在锦榻上的少年身上,依旧是青衣落拓,宽且长的双袖垂下来,盖住了他双手。他微笑着低头看着那双长袖,似乎要看出什么玄机来。那副懒散无聊的表情,益发显得对坐的白衣男子皎洁温雅,俊逸出尘。
“大哥,”那少年声音低沉轻缓,“若是我说,我并不打算与宝溪成婚,你会如何?”
吹箫人的手轻轻一抖,一个音符已然滑脱,那少年听出来了,向她微微一笑。
宋沉箫目光落在他脸上,道:“云弟,你不是这样的人。”顿了一顿,他又问:“云弟,你为何这样问?”
姚凌云轻轻一笑,唤道:“玉树,停了箫罢。烦你过来替我们斟杯酒。”玉树放下了箫,款款走来,替两人各斟了一杯。姚凌云道:“大哥,我方出道,便遇见了你。别人不知,但我们兄弟心里明白,我视大哥如兄如父,如师如友,我的行事出手,莫不受大哥提点。所以第一杯,我先敬了大哥。”玉树将酒杯放到他唇边,姚凌云看住了宋沉箫,一饮而尽。
宋沉箫微笑道:“云弟言重了,你天赋奇才,原就强过我百倍。”
姚凌云淡淡一笑,道:“大哥看重我,所以这么说。我也知道大哥看重我,所以我有一句话,要向大哥问清楚,还请大哥你,和我说真话。”
宋沉箫心中一沉,不知他要问什么,却还是点了点头。只听姚凌云道:“大哥,我想知道,若没有我,若这世上从来没有姚凌云,你会不会,带宝溪走?”
玉树在旁边惊得心头一跳,宋沉箫也讶然看住他,道:“云弟?”
那少年蓦然抬起双眼,一双黑晶晶的眸子如同静静燃烧起来一般,追问道:“大哥,若没有我,你会不会带宝溪走?你会不会留她在身边?”
宋沉箫目中闪过一抹痛苦之色,淡淡道:“云弟,我和苏苏,情同兄妹。我疼爱她,珍惜她,盼着有人真心待她,使她幸福,我的心里也就安稳了。这个世上,我最近的人,除过我妻子,便是苏苏和你。苏苏是我的师妹,你是我的兄弟,你们两个,一向是我最珍惜的人。我这样说,你明白么?”
姚凌云闭目一笑,眉心一点倦意,淡淡地纠结在一起。睁开眼,他又道:“那么大哥,假使没有我呢?假使世间只有一个苏宝溪,苏宝溪只得你一个师兄,你肯不肯,留她在你身边?假使世间从来不曾有过姚凌云,假使苏宝溪此生只遇到宋沉箫,大哥,你,会不会,留下来?你不要说话——如果你会,请你让我替你斟一杯酒,若你不会,这杯酒,便还请玉树来斟罢。”
他并不看宋沉箫,低了头,看住自己的衣袖,唇边一点笑意,又是寻常漫不经心的模样。宋沉箫凝视他半晌,开口道:“玉树姑娘……”
姚凌云忽然举起衣袖,道:“玉树,烦你许多时,你先请回罢。”宋沉箫和玉树一时都愣住了,那少年却抬起下巴,笑道:“我们兄弟难得还在一起,我罚他来斟酒,玉树你就先回罢,免得太晚。”
眼见玉树去得远了,姚凌云一扫方才斜靠的懒散,在锦榻上坐正了,含笑道:“大哥的心意,我知道了,从此心里也安稳了。大哥,我即将远行,就烦你替我斟酒,算是饯行罢。可以?”
宋沉箫斟了杯酒,见他并不动手,便亲手递到他唇边,笑道:“原来要做新郎倌的人这么娇贵——说,你要去哪里?”
姚凌云道:“我四处浪荡惯了的,不习惯总是住在一个地方。何况宝溪身子一直调治,却一直不见好,我听闻海外有仙方,就想着把十二园交给冰砚,我带宝溪出海就医。”
宋沉箫凝眉道:“云弟的意思,是要退出江湖了?”
姚凌云颔首笑道:“江湖于我何加焉?我与宝溪红船醉卧,玉管轻抚,那份闲逸自在,不胜过江湖风雨?”
宋沉箫道:“那么,云弟打算何时起身?”
姚凌云道:“一完婚便成行。别的我都不顾忌,只有阿洛那孩子,我去后,拜托大哥栽培他成人。”他微笑道:“我知道大哥不会推托,因为我亦是阿洛的大哥。”
宋沉箫会心一笑,忽又想起一件事来,道:“云弟,既然你要走,我有件事,也要问你。”他目光黯淡下来,“我想知道,云弟你和玉露夫人有什么渊源?那方罗帕,又如何解释?”
姚凌云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走到船头,看住天上那轮淡黄的月亮,道:“大哥还记得当年我们与天罗教对决的情形?当时一直不见血影出手,玉露夫人也不曾露面。”宋沉箫点头道:“是,我心里一直在疑惑,血影本是天罗教的护教法宝,竟然凭空消失了。”姚凌云道:“他们并非凭空消失,而是,被玉露夫人封死在千佛洞。”
那少年轻轻笑了一声:“她这样做,原是为我,我虽不爱她,却利用了她。只因为我要让姚凌云三字传遍江湖,而那一战,是我最好的机会。”
“至于那方锦帕,想必大哥也知道其中的典故。香腮凝玉,轻罗似雪,红莲为君开——大哥见到红莲罗帕,便匆匆赶来,果然当初你是在的。”他转过头,淡淡笑道:“那是天罗教之战结束时,我记得是四月十八,我曾和雪姑娘——便是玉露夫人有过一夕之欢,这几句话,原是当日她和我说的,我请冰砚弹的那首曲子,也是当日我们弹过的,果然大哥你那日并没有睡稳,都是熟知的。”
宋沉箫心头怦怦狂跳,四月十八,与雪轻罗一夕相悦的不是自己么?怎的会忽然变作了云弟?却听那少年道:“我原是一时失足,清醒后自然后悔不及。然而更后悔的是,我到了隔壁,却发现大哥你睡在那里。我当时又惊又怕,若是大哥你都知道了,若是这件事传到江湖中去,则我一世的声名,都将毁得干干净净。所以我犹豫了很久,要不要趁机杀了你——不过大哥,我到底没有下得去手,只是后来,再不敢见你。”
“血影的训练之法,也是玉露夫人教我。待血影训成,要设计除掉金鼎候之际,我便又想到当初那件事,所以以罗帕相邀。倘若你来了,便说明当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我正可趁机除了你,这样,这件事,再无第三人知道了。大哥,我这样居心叵测,你是否很是失望?”
宋沉箫苦笑一下,道:“那么云弟,你为什么最终舍身救我?”
姚凌云道:“大哥本来已经安然退出,为什么明知是圈套,还要冒险去救阿洛?”
宋沉箫看着他,伸手拍拍他肩膀,低声道:“因为他唤大哥救我,让我想到了你,云弟,所以我头脑一热,便顾不得太多。”
姚凌云含笑看着他清明的轮廓,柔声道:“我也一样,大哥。”
宋沉箫扶住他双肩,叹息道:“无论中间经历了什么,到底我们兄弟之情如初,这就很好。云弟,你方才问我若没有你,我肯否留苏苏在身边,可是为了这件事自责?”
姚凌云笑了笑,点头道:“是。”
宋沉箫叹道:“傻兄弟,那是玉露夫人的幻术,不是真的——四月十八,我记忆里却是我和她在一处。她如何能够□□?所以只能是幻术了。以后再不要想这件事,好好对待苏苏才是。”
浅淡的笑意浮上那少年的面容,他吐了口气,如释重负,低声道:“若是像大哥说的那样,我便也,终于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