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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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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2006年10月15日凌晨,完成大半。

2006年10月15日午后。完成。  杜算夜里起了,再睡不下。

院落里依稀有人,矮矮坐在小石桌旁,似乎独酌。

他披衣过去,笑嘻嘻叫了声“岩师兄”,提壶便往嘴里倒。

半空被人横手截了去。

他砸了咂嘴,没骨气地示弱:“饿啊,都不让吃饱。哎,我就尝尝。”

孟岩不理他,自顾自又斟了一杯。

天上云彩移了移,月华显露,闲闲淡淡散了下来。

孟岩抬头看看,会心一笑:“中秋再来,就要叫嫂嫂了。”

杜算偷了片牛肉入口,笑逐颜开:“啊呀,恭喜恭喜,大恭喜。师伯知道了吗?”

孟岩语里夹杂薄薄失望:“师父与师弟也极是欢喜,连寄了三封书信道贺。可惜不便前来,早早送了本拳术腿法做贺礼。”又停了杯,似玩笑般望过去,“阿玉,你当下真地喜么?”

杜算笑笑:“为何不?”

孟岩一笑,举杯邀月问云天:“是呢。为何不。”

宽广沉波无边无际。

亘古的黄河水流淌得安详宁静。

掌舵汉子站在船尾,向船头笑喊:“妹子,你是要慢慢受罪呢,还是索性一路冲过去?”

师维伏在船帮,胸口又是一阵翻滚,身子一低,那水腥立入了鼻,又酸酸干呕了两口。

她摆了摆手,往下压了压掌,示意慢慢走。

过了这黄河,前头便是风陵渡。

离了潼关,正往浦州。走的是二哥当时定的路,有惊无险。

她狠狠掩了口鼻,吞了酸水往下咽。

如今,是有人想要强留。

她敲额抬头,喝地屏息。

远远一叶筏,逆水而来,却行地急速。

眨眼到了跟前儿,直直往船尾撞去。

掌舵汉子大窘,哗哗连拨数下,生生横了船身,这才解了围。

那筏头站着位青衣少年,持篙微怒,草草扫了他二人一眼,飞也似地去了。

那汉子却忍不住了,冲那筏影破口大骂:“小龟孙子,跑跑,你娘的破烂货……”

师维听到后来,越来越不成体统,噗哧笑了。

汉子这才想起她,立马收了声,憋红了黝黑首颈。

人船方回正轨,那长筏少年居然又返回面前,一副面灰眼红地讨伐模样。

船上汉子呸了一口,正要对上去,却被他一个“咦”字截断。

那少年向师维望来:“咦?”

师维心上一闪,直觉往襟口抚去。果然,刚刚俯身呕逆,颈上链子无意滑了出来。

少年问:“姑娘中了小仙醉?”

小仙醉?原来是这名号。

她吃下第一口茶,便觉出不对了,拚着心力走到渡口,上船坐下再也起不来。身子成了千斤担,心却懒洋洋,轻飘飘,说不出的舒坦。

死活强呕了一路,才撑到至今。

她斜首望向船尾,那大汉瞟了她一眼,回头道:“是又怎样?”

少年一哼,抬杆扫来,水花飞扬里,往他肋下啪啪打了两下,收势道:“不怎样。”

说着撑篙跳上船来,揽起师维便走。

那汉子在船末狼狈趴着,咧咧嘴目送二人远去。

京城西角小院外,杜算辞行。

黄岩收拾好鞍嚼,对前面人道:“好了阿馨,他早应了中秋回来。”

杜算打哈哈:“是呢,嫂子。”

宁馨脸皮儿薄,粉着面郏瞪了良人一眼,最后叮嘱道:“莫忘了这些话儿,万事切莫勉强。”

门槛上坐着的小姑娘托腮插嘴道:“唉,都说了三百遍了。”摇头晃脑去学姐姐的话,“莫往心坎儿里去,人家不乐意,咱该撒手就撒手罢……”见姐姐作势要打,嘻嘻哈哈跳到了门后。

杜算吓唬她:“撒了手,就来娶你吧。”

小丫头探头嚷道:“谁要你这残花败柳,我要等玄沫哥哥回来。”

三人见她那急色模样,皆失笑。

师维在水榭呆了三日,终于得见主人。

那刻,她正站在栏前远眺。

眼前是茫茫湿地,过腰齐肩的苇与蒿抽长得生机蓬勃,柔柔软软随风起波。

偶有欧鹭,贴水而过,蓦地一低,划起一道水剑,嘎地转势直向天去。

再远,是黄河水,天水相接,烟波浩淼,似若仙境。

右面远些,是黄河古渡,舟人渔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拔蓬号子从未歇过。

眼角有物一晃,她看去,慢慢吐了气息,身心俱松下来。

灰鬓道人扶栏展望,立如青松。那风鼓道袍,轰轰作响,飘飘欲乘鹤归去。

他叹了气,神色飘缈:“平烨去了,同几遁了,青曼悟了,只留你,愈来愈不爱惜自己。”

师维愧怍低了头:“爷爷走了,我却活着,没有一日安宁过。”

祖父的离开,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同几师丈说,命数不永。

青曼道长说,冥冥天定。

可是,燃香到底断了,眼睁睁折在自己面前。

她捏合着断处,跪在祖父床前恸哭哀求:“它会燃尽它会燃尽,爷爷别走。”

祖父摸摸她的头,笑:“傻孩子,孔明都未过的关卡,你我强求什么。”(注1)

注1 :见《三国》第一百三回。“魏延误闯中军帐,孔明禳星补寿之青灯皆吹灭。呕心沥血,劳累心瘁久思怀疾,八月仲秋后于五丈原郁病而终,时年五十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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