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小院留了一日,权作休养生息。
又到晚间。
一待夜幕降临,师维便趁着夜色悄声而去。杜算又被制住了行动,沉木一般躺在床间,只有眼睁睁看着她走。
杜算心中烦乱,撑到约么四更天,实在困极。正迷迷糊糊浅睡间,突然一凉,被褥离身。有人上来便扯他衣衫。
他“啊”地惊醒,顿时有苦难言。
这人,除了师无为,还能有谁。
正待制止,但见师维神情紧张眉头紧皱,三下五除二扒光了他,要言语已经迟了。目瞪口呆间,看她又撕了自身衣物,随手抛得满地,下一瞬已轻巧滑入了被中。
事发突然,杜算一时转不过弯来。
师维与他贴身躺着,二人只隔一层丝料。近之情切,惹得他一时惊躁,全身如架在火上烘烤般难过。
但她并无下一步行动,只是屏气警惕盯着窗外。
杜算调整气息,竖耳辨声,不禁也戒备起来——可察觉隔壁三两户有夜客暗访,对方不想惊动,手脚小心,且正往此地而来。
他侧头想看师维表情,怎料她压低伏在枕上,瞧不真切正面。
她的发尾甩了一些在他颈侧,细细闻来,有淡淡血腥。
杜算正思绪飘忽,但听师维一句低声“得罪”,啪啪两下,腰穴被拍开的同时,胸膛也被楼住。
而窗外,一道风声扫过,是来人翻落院墙。
那人脚步声几不可闻,杜算却听得如春雷暮鼓,咚咚敲在心坎。实在是,不速客接近一步,怀中人便亲近一分,教他呼吸大乱,心跳声喘息声直盖过街上更鼓。
脚步已经到了窗下。
只听嘀嗒一声,杜算心头一紧,翻身将怀中人覆在身下,低头便疯狂下吻。
来人推开窗棂一条缝隙,隐约看到屋内糜乱景致,又听得亲吻啧啧有声床身吱呀乱动,不禁面下一赤,悻悻合了窗,追至下一户去了。
到彼人远去,二人停下。
四目相对,皆喘得提不上气起来。
杜算热切地望着对方,盼她解释。
这时,便她不解释,又有何妨,只要一个字,一句话,什么都是好的。
可师维却只是定下神来,离开,轻松着衣,之后,将他的衣物也整整齐齐送上来。
杜算面色一凛,从未生过这么大火气,轰轰烧得肝儿疼。
这怒气,忍到天亮他们走时。
师维瞧着静坐示威的人,笑道:“你真不走么?”
忆起昨晚,杜算心里怎么着都不是滋味。想她就是这罪魁祸首,便决计不再纵容,当下板着面孔回:“我等关大少回来,问个清楚再走。”
师维自知理亏,走过来说好话:“你都知道是关智了,还有什么不明白。”
杜算一时无言语。其实他是想顺着话题,问前一晚房内之事,但只怕开口她又推诿,以后相处要尴尬。想了想,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师维听得他叹息,呆呆发了半晌愣,低眉软软道:“我断了林家最后的根,要追来的人岂止他一个。我们快些离开罢。”
师维挟着杜算,一路往西走。
虽路线曲折环绕,但这分明就是回京的路。
杜算停下来,不安道:“你这是做什么?”
师维反问:“什么做什么?”
杜算忍住气问道:“你去京城?”
师维瞧着他的严肃表情,反而笑道:“不错。我原先的行程已暴露,只好另寻去处。”
杜算苦口婆心道:“如今天下,除王家能够保你三分,哪边还许你落脚呢?”
师维低头笑了一笑,不再回话。
临近正午,二人寻了一处阴凉进食。
师维瞧着杜算不知觉皱起的眉头,突然问:“如你杜家收留,我有几分生机?”
杜算一愣,半晌答不上话。
师维于是垂头便笑:“杜相都留不住罪人,我怎敢与王氏添难。”
杜算肃穆,再次道,“你现下走,杜氏力保你平安出关。”
师维抬头看着杜算,一时情绪复杂,顿一顿,又轻松笑道,“多谢。不过算了。你们这些清清朗朗百年世家,总不好因前朝遗子当殿罪臣,毁了一世清明。”
杜算叹道:“你何必想这么许多。”他早明白她心意已决,一时竟在找不出劝阻的话来。
师维吃完干粮,拍拍衣襟站了起来。
杜算等她带自己起来。半天,却见她只是笑盈盈站在自己跟前,不由心下一慌。
师维笑道:“约莫一盏茶,你的老朋友就到了。”
杜算急道:“你!”
师维摆摆手,潇洒一揖道:“杜乌玉,柳落菊黄筵已散。君自珍重。”
她引了众追踪人多日,几位兄长应已安全脱身。
呵呵,如此,还有什么可忧心的呢?
只是这一役,肩上又添无数罪孽。
大难当头,也许,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师维站在高高山尖,看着杜算被人救起,心石落地。
举目望远,心旷神怡,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