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2007年03月06日,添改一句。 好起来是二日后。
师维裹着披风,看对面的人;听她问东问西,一句也不去答。
那丫头自觉没趣,开始抱怨:“这地儿属鬼,废太久了。你老人家倒好,巴巴呆这儿,鬼上身了不是……”
师维只是笑;听到倦处,忍不住又睡去。
醒来,月上中天。
唠叨姑娘不在。
师维静坐着,看身前火苗噼啪地窜。
眼角兀地一跳,她扶墙站了起来。
月中满月,照上地面,凄凄惨惨的白。
屋外青石上,有楠木盒,孤单地置着。
物如其主。
那密合着,蝉翼薄的缝也不留。
启不得,并非缺了钥匙,只这锁眼遍寻不着。
师维忡忡一叹,恹恹走去,在这石上盒旁,坐下了。
燕宅,不该来的。
贸然中,吵醒了那方才睡去的人儿。
那人遣仆送了“锁”来。
她在催促,打开,打开,你快打开。
可是燕和,我不敢。
风,是北风。
夜下北风,刺骨的痛,浸髓的苦。
师维望着脚下草影,揽盒入屋。
门下停了步。
这为她避了数日风雨的屋不过是四面单墙。
原是间小厅罢;前后留门,左右开窗。
只是这宅子多半遇过火事,门窗早成了落定尘埃;还好,墙为石身,残留下来。
西南角落,风缓,火在那里剥剥地燃。
来人半蹲火前,慢慢地拨弄木灰。
四周,无意间,静得那么安详。
那人半抬首,直直望着她,淡淡笑了。
俊俏男子,那笑也是极动人的,即便夹着讽,挟着满身暴戾。
他漫不经心:“功夫不入流,做事喜花巧——阮空,败事有余意料之中。你猜,恩师这次会怎样惩治?”
风溜进,打个旋,吹散了他脚边细灰。
灰聚二字轻轻风散。
申寒。
申寒托腮轻松道:“唉,不知道,我从未受过责呢。”
师维无声看着他,心沉。
阮空退,此人出,定与二哥相逢;如今,他立于此处,那,那二哥呢?
屋内一暗,是干柴被尽数抛倾入火。
申生叹:“对着伤心又孱弱的小姑娘,怎下得了手。”
站起,掸了掸衣摆,浅浅一揖:“只是,五姑娘的两样东西……”
“不得不取。”
异然一崩,语落欺身;一取维腰下之盒,二取其颈间银链。
师维立于四尺之外,动也不动。
不是不愿,只是初愈,不及做困兽之斗。
半寸之差。
申寒一瞠,陡然回势。
刀影追身而来,砍劈生风,连进六招,直逼他退回原处。
他拱手向师维侧:“关兄来得好快。”
关智刷刷收刀,别头质问:“怎么还在这里?真不听话!”口气像极了二哥。
师维一喜,他与二哥见过!
接着被教训:“还哭了,孩子似的。”
师维自愧,垂头拭泪。敌前喜悲于色生死由命,实是大忌。
申氏哈哈一笑:“关兄不仅追人功夫长进,怜香惜玉也自有一套啊;只不知这门外来客关兄自认是凶是吉?”
前门踱进一影。
她心下咯噔一声。
杜乌玉!
申寒眉目冷下三分,旋即笑道:“杜君好硬的命。”
寻处僻角,轻轻放下肩头孩子,杜算和煦一笑:“曲了申兄的意,抱歉得很。”
丛火慢慢回旺。
这安睡的孩子,竟也是师维认得的。
该在唐家的石泊。
申寒薄然一哼,提声道:“林二公子,不进来招呼一声?”
窗外回音远去:“某不巧路过,扰诸君位小聚,告辞……”
众人沉默一时。
风灌室内,火头下压,腾腾斜舞。
师维暗下苦笑。
小疾山倒,耳力也大不如前。
那青衣燕仆今晚离去,概因早已察觉凶险罢。可笑自己还指望痊愈后于她逼问情况。
如今势态,但求不成累赘。
思想中瞄见关智身后手势,亦意退行。
知会一笑。
恰,申寒靴尖一划,脚侧水囊凌空而起,火上碎裂。
师维眼前骤然一黑,愕间笔直后退。
戾气冲面而来,刃尖贴颊。
百丈之退不得一寸。
一咬牙,她换步前走,狭缝间钻出杀圈。
余二人紧接而入。
荒野间,满月下,亮堂更加。
影与光在眼前纠缠,分不清刀、剑、人。
“锵”,一声闷雷,两点火星,三道暗电骤然分离。
师维一退,贴上一木,吁吁喘息,全身戒备。
可惜,只多数步便可逃离他们视线了。
前方三人,鼎足孑立,仿若化石。
满月,毫不吝啬地罩住这片杀气,嗜人的明朗。
师维这才看清,那一鼎三人,实各有心思,各成防备。
额,蒙上薄汗,风一吹,起了寒栗。
申寒突然开口:“杜兄大疡未愈,何必如此卖力;关兄家事,与我实无丝联;我不过要五姑娘的一件弃物,怎劳两位这般相逼。”
关智道:“我也不过想要申兄的几句话而已。”
申寒笑道:“不巧,贱命就挂在那话头上;再无畏,不敢以命相赠。”
相字未落,一人动袭。
不击申关,直逼师维。
师维,防无可防,退不及退,睁睁看他抢走腰间木盒,西逸绝尘。
申寒低喝一声,急追不舍。
关二轻刀一提,紧撵而去。
顷刻之变。
这月下风间,独留师维。
留她兀自盈立,享受着。
问,为什么是他?
答,为什么不能是他?
师无为,她到底不过二九年华的女子。
也有天下皆善的梦;信任他人,想要同样的好。
也有高义薄云的梦;守护唯一的友,要为她剥出亡里的真。
也有执子之手的梦;念着那人的意,无由动了心。
她以为种花花会开,植柳柳成荫。
林氏不告而辞,皎园人失;
燕和虽死还生,主仆有疑;
他……
只天不从人愿。
世间纵智者,逃不过,人叚成假,跃马成骗。
唯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