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纵马离开渡口,行不多远,只见眼前一条道一分为三,分别去往不同方向,到底哪一个才是去到郑州的?他转头四顾,只见一个人也无,先前同船之人一个也见不到。想是已各自上路。令重阳勒住缰绳,不知如何决定。沉思半响,便选了当中一条。心道:“这条路在正中央,想必便是大路了。便是不对也有行人路过,到时再打听不迟。”当下策马前行。
谁知此路看似宽阔,行得十余里地里便渐渐变窄。两侧的树木也高大起来,竟然连一个路人也没有见到。再走一点,面前竟然出现一个山岗,那道路隐入树林深处再也看不见了。令重阳心道不妙,当下便欲拨转马头。谁知来时的只顾一路直行,回去时却满眼都是支路,找了半天还是在几条路口来回乱转。他心中着急,忽然见得远远有人行来,心中大喜,仔细一看,原来是先前同船的那个黑衣女子。令重阳心中犹豫再三,迎上前去,张口问道:“请问姑娘,你可是本地人?”
那女子走到近前,令重阳方才看清楚她的面容。只见这女子年约十七八岁,脸色晶莹,肤光如雪,亭亭玉立,秀雅脱俗。嘴角边一颗细细的黑痣,更是俏丽。
令重阳当下不禁呆住,看着那姑娘心道:“这姑娘长得当真好看。”那女子看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走过。令重阳一急,伸手欲将她拦住,口中道:“姑娘......”那女子突地反手一掌,直接向他脸上扇去。令重阳回手一格,肘间反撞,那女子就势沉下手腕,右手挥出,仍是照定他脸上扇来。
令重阳不料这女子说动手便动手,招招均是冲着自己面门,心中不禁恼怒,脚下向前一步,身子径直撞向那女子。这近身格斗的功夫他当日曾在山谷之中和那神秘女子演练过多次,每每都是在被偷袭的情况下应变,练的极熟。现在这姑娘一掌向他脸上拍来,当下便想也不用想就贴上前去。若是靠得近了,那扇向他脸上的一巴掌自然便失去目标。
姑娘不料他不退反进,一下子便让令重阳贴近身前,呼吸中嗅入陌生的男子气息,心中不禁慌乱。一掌推出,脚下便是一点,同时退后数尺。令重阳见她后退,继续上前,仍是离她甚近,右掌抬起便向她脸上击去,心道:“也让你瞧瞧被人打耳光的滋味。”
那姑娘见令重阳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心下大急,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泛起阵阵红霞,映照在日光底下便似明珠泛彩,温玉生晶。令重阳瞧在眼里,心中不觉微微一动,这一掌挥到她面前便打不下去。但觉眼前掌影晃动,一缕幽香拂过,脸上已是结结实实地吃了对方一掌,火辣辣地疼得厉害。
令重阳跳出半步,只见那姑娘神色恼怒,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继续向自己刺来。他刚刚挨了一掌,心中实在是怒不可遏,叫道:“你这女子怎地这般不讲道理?莫非我当真怕你么?”当下也是将秋水明拔出,挺剑上前。两剑相交,但听得铛的一声响起,全不似以往兵刃碰撞的声音。令重阳将秋水明收回一看,只见秋水明剑锋上已是磕开一个米粒大的缺口,那姑娘手中的宝剑竟也是一柄神兵。他痛心之极,心下将这女子恨之入骨,秋水明高高举起,当头便是一招长空万里。
这长剑十式他已多日未用,但此时此刻为宝剑受损心中实在愤怒,不假思索便用上了自己最熟悉的招式。那姑娘见这一招来势汹汹,脚下连退好几步,令重阳在剑身上一弹,笔直电闪刺出,紧接着又是一式长空万里劈下。招招皆将那姑娘死死罩住。
那女子被令重阳攻势逼得连连后退,见他宛若疯了一般全不顾自身安危只一个劲的往前冲,心中也是有些害怕。令重阳剑风一道一道在她身旁划过,有一回竟将她耳旁一缕青丝割下。她心中更是慌乱,本来有十分的功夫现在却只能使出七分。加上先机尽失,手中左支右拙,竟被令重阳完全压制住,没有半分反击余地。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之中滚来滚去,就是不肯落下来。手上勉强回刺,一只胳臂早就被震得麻木不堪。
片刻之后,令重阳便已使到长风无痕。当年萧连城在传授这一招之际便已和他讲过,此招一出便势无可收,乃是要与对手分个你死我活的招式。他本已抱剑在胸,便似一支上弦之箭势在必发。对手若是此刻一动,令重阳便连人带剑直飞过去。那姑娘却也看出来了这招的厉害,宝剑举起,遥遥指向令重阳胸口。
两人面对而立,彼此将对方脸上神色看得清清楚楚,令重阳抬目望向对方,只见这姑娘剑尖不停地颤动,整个身子摇摇欲坠,想来已是强弩之末,可仍是咬牙苦撑,就是不肯发出半句求饶之声。令重阳心中暗暗寻思道:“莫非我真的要对她使出这招长风无痕么?”低头再向秋水明上看去,只见剑刃上星罗棋布,处处皆是小口。想必那女子手中之剑亦是如此。心中念头千回百转,沉思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将全身劲道卸去,缓缓说道:“我不杀你,你走吧。”将秋水明插回鞘中,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转身之际,看见那姑娘瞅着自己,面上露出不知甚么样的神色,甚是奇怪。他此刻心中满是懊恼,也不愿多想,只觉得这一场打斗一场好没由来。正懊恼中突闻得身后剑气破空之声,刹那间便已逼到背心。他不料这姑娘竟然不依不饶,自己放过她之后竟然还在背后偷袭。当下躲避不及,只能稍稍侧身,只觉肋下剧疼,已被一剑刺中。令重阳忍痛转身,右手下切,一掌拍在剑身之上。但觉对方手上力道微弱,只一下便将姑娘手中之剑击飞。变掌为指,点中她腰间穴道。
令重阳做完这几个动作之后,脚下已是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他捂着伤口,将那姑娘衣领一把抓住,拽至身前,盯着她的眼睛低声喝道:“你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杀我?我到底甚么地方得罪你了?”
那姑娘虽是被令重阳制住,眼眶中泪水几欲夺目而出,但神色仍是十分倔强,尽力冷然说:“我就是要杀了你。”
令重阳觉得简直是不可理喻,又气又怒,大喝道:“我从未见过象你这般蛮不讲理的女子!你信不信我老大耳挂子打你?”
那姑娘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眼珠大串大串地夺眶而出,沿着玉腮滴洒在前襟上,口中哽噎说道:“你这轻...轻薄无耻之徒,你莫以为我会怕了你。要杀便杀,谁稀罕你的可怜。”
令重阳怒极反笑,口中道:“好好,你既说我是轻薄无耻之徒,我就轻薄给你看看。免得枉背了姑娘的美意。”说罢,眼睛在她身上上下下打量,似是在寻找从何处下手。
那姑娘不料令重阳当真敢作出这番举动,只觉他看往自己的眼神中光芒炯炯,嘴角的笑意更是意味深长。当下又羞又怒,眼泪接连不断涌出,将胸前浸湿一片,口中喝道:“淫贼,快速速杀了我!”
令重阳将她放开,冷笑道:“我还未轻薄你,怎能就这样将你杀了?”伸手向她腰间探去。
那姑娘吓得连眼泪也止住了,口中惊道:“你...你要作甚么?你若是当真...我便立刻自尽,然后变成鬼来找你报仇。”
令重阳道:“我身上没有伤药,若是任血这样一直流下去,只怕是我先变成了鬼。那时我定不会放过你,日日夜夜缠在你身边。”姑娘打了个寒战,说道:“你先给我解开穴道,我给你拿。”
令重阳本就是想吓唬她一下,当下给她解开右臂穴道,让她给自己取药。那姑娘蒲一活动,奋起全身力量又是一掌向他脸上扇去。这一掌却是在令重阳意料之中。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腕,放在鼻前深深一闻,口中笑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兼之有芝兰之气,确是上品。”说罢沉声道:“你若是再敢捣乱,我便先将这只手切下来。以后你便是作鬼来找我也只是一个独臂鬼。想必独臂鬼抵挡起来要省事许多。”
那姑娘全身乏力,挣了几挣也不能将手挣脱,满面通红地说道:“你拉着我的手,叫我怎么给你拿药?”令重阳冷笑一声,将她手摔开。那姑娘本欲再说甚么,抬头见他神色凛然,便没有再讲。
姑娘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掷在地上,说道:“这是我门中密药,你倒出一分来,一半内服,一半外敷。只需半注香时间你的伤口便不会留那么多血了。”
令重阳将药捡起,打开一闻,只觉香气扑鼻。本待立刻服下,眼珠一转,心中转了个弯,又出手将那姑娘的穴道封住,方才将药粉倒出外敷在伤口之上。心道:“我先看看这外敷之药效果如何,若是有效,再服下另外一半。”
他将药粉敷好,抬眼看那姑娘,只见她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眼睛清泓般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全不似方才怒气冲天的模样,心中顿觉不妙。便在此时肋下升起一股酥麻之感,瞬间流遍全身,令重阳惊叫道:“妖女,你...你敢下毒?”那姑娘格格笑道:“毒亦毒,毒亦非毒。谁叫你自作聪明,不听我话的?”
令重阳只觉全身麻木,难以动弹,脚下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姑娘见令重阳倒地,收敛起脸上笑容,闭目凝神运功冲穴。令重阳心中将这妖女恨之如骨,心道:“我若此番不死,必让你得知我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