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们的恩怨总是简单,有心结说开就好了。
原本在得知小师叔亲身参与打扫(尽管没帮上什么忙)我们所将要居住的西厢后云杉的气就消减了一半,在听说今晚因特殊情况不用参加晚课后,他的怨气又消散了四分之一;当亲耳听到小师叔的解释,怨忿便烟消云散。
果不出我所料,小师叔之所以没来找我们,一则出于我爹的阻拦,二则,他在奔逃过程中也身负“重伤”——磨出一脚水泡。只不过他不吭声,而我们不知道也想不到,这才导致我们没能在天黑前赶入县城,被众师叔师兄们拿获,也导致了后面的误会。
本来嘛,金贵的小王爷恐怕自打出生就没怎么走过路,连出家都是坐着镶金马车来的,更甭提长途奔波。哪像我们山民野夫整日野猴子似的上蹿下跳,各山头之间乱窜,磨得一脚好厚皮?他能够不声不响地跟我们跑几十里路,已经很让我佩服其毅力了!
我暗暗觉得他飞升的机率比我都大。
晚膳后我们在梅树下纳凉——饭食由斋堂弟子送来,不用我们做,只需将食盒洗净、归还就好。这也是特例,本该去斋堂用膳的,因尚有一系列规矩要做,盖因小师叔需要时间适应,暂时免除了。真希望永远如此!
我奉上爹托我带来的香茶:“这是今年的新茶,爹托我带来,赠与师叔。”
师叔尝了尝茶,点点头。我猜这就是赞赏了。
开玩笑!我们观中的道茶极有名,总共就那么几株野茶树,当宝贝似的伺候着,一年不过十多两的产量,在外简直千金难求,连我爹都不轻易喝,今日送来的几两,已是他今年分得的全部了。不过想了想他的出身,我又沉默了:皇家的人什么茶没喝过?
我尬聊道:“这梅树可真大,真好看,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玉碟龙游梅。”小师叔轻声说:“宫里有一株。”
我转过头去,一把面条泪……
接下来的数月,我们被小师叔全线碾压。
他长得比我们好,见多识广,人又极聪明,从小受鸿儒教导,饱读诗书,《太上感应篇》背得比我们还熟,几乎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还精通算法,深得本观第一神棍赵秉才师叔青眼,亲身传授数理;武学天赋也极高,套路从不用看两遍。除了口才,不,他只是不爱说话,只要想说一定会出口成章!以及马步没有我扎得稳外,几乎完美无缺!不过已他的毅力,内功赶上来是早晚的事。
唉——怎么世间会有这种人?我蹲在地上,用草根胡乱划拉,心里叹道。
“师兄,”云杉蹲在我旁边,泪盈盈地用小棍戳蚂蚁窝,他今天刚听到三师叔崔秉人夸奖小师叔,后者将他“武学奇才”的称号夺去了。“师父原本让咱们来教小师叔,但我怎么觉得咱们是在被小师叔教呢?今天崔师叔教的掌法,我看了三遍、演练了数遍也没掌握关窍,最后还是小师叔分解了教会我,你说我是不是特笨?你说师父他是不是故意的?他还在生咱们的气?”
“唉,你想多了,更笨的人在这里。他是咱师叔,比咱们优秀是应该的……哎——”我一拍大腿,计上心头:“我想到一件事,他肯定比不过咱们——”
云杉腾地扭头。
“种地!”
翌日,用勤园。
“小师叔,这就是咱们的菜园,你看这些菜长得多水灵啊!”我兴致勃勃地介绍道。
小师叔颔首,难得惊奇道:“怎的观中还种菜?”
“不光种菜,还种田呢,不然哪来的饭吃呢?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光靠香主奉养是不够的,除了自己开荒,还要下山做法式、降妖除祟、做生意,想尽法子挣钱呢。师叔请看,那头偷吃青菜的黄牛就是犁地用的。”
“哦……为什么不吃肉呢?”
“……”我面无表情道:“师叔,咱们是正经道门,不杀生。”
师叔红了脸,小声道:“我还以为是不会做……”
我咳嗽一声,开始表现:“祖师爷有训:生产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不知民间疾苦,便不算真正的修行。小师叔,我们开始修行吧!”
“嗯嗯!”小师叔兴奋地点头,眼睛晶亮。
我拎起肥桶,打了一桶新鲜的肥料,拿着粪瓢朝他走去:“那先从浇菜开始吧!”
小师叔腾腾腾后腿三步,靠在了树上,瞪大双眼,捂住嘴,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我,难得连珠炮似地问:“等等!你别过来!那是什么?!”
“肥水啊,”我晃晃桶:“多施肥菜才能长得好啊。你放心,是淋在地里,不是淋在菜上,等菜长成了□□洗洗就行了,不会有怪味儿的。”
“那……一蠕一蠕的……”
“哦,这个啊,是蛆,苍蝇下的,发酵了都会有。还能用在医疗上,可除腐肉。”我显摆道。
小师叔虚弱的问:“那,咱们平时吃的菜……”
“都是这样种出来的啊,米和麦子也是……喂!小师叔!你跑什么?云杉,还不快去追!”
终于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