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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洒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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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直想写南霁云,但是脑子中怎么也跳不出梁羽生笔下的南八。借一个朋友上任武侠版主,写了这篇作为他的贺礼,呵呵,不是很满意。  中夜,乌云密布,四下里漆黑一团,睢阳城外一片寂静。黑压压的营寨外闪着几点亮光,那是巡营士卒点着的火把。自从安禄山被其子安庆绪所杀之后,安庆绪令伪汴州刺史尹子奇引兵十三万,来攻睢阳城。尹令手下大将令狐潮为先锋,将这睢阳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时至今日,已有半年有余。

本来这睢阳城中的粮草甚多,却被那些藩王宗室纷纷调往别城,这次被围半年,城中的粮草渐渐告罄。多亏了守将张巡调度有方,平日里又素有威望,这才力保得城池不失。然士兵缺粮,士气终是日渐低落,城外围城之兵也知城内缺粮,故此攻城愈加卖力。

这一日正值月末,白日里令狐潮率兵连攻了六个时辰,张巡率领手下大将南霁云,雷万春从早坚守到晚,寸步不让,硬生生的击退了令狐潮的四次猛攻。令狐潮无奈之下,率兵暂退,他知城内士卒不过是靠一股血气支撑,难以持久,故此传令三军只管围城,坐待城内众人自败。

那些巡哨之人虽然日里不曾参与攻城战,但是终究累了一天,又知道城内缺粮,故此一个个都无心巡视,纷纷打起盹来。当中有一个士兵偶然醒了过来,正要起身解手,忽然发现睢阳城的城门吊桥正在缓缓落下,他一惊之下,睡意皆无,猛的跳了起来。“敌人出城了!”尖利的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军营中的将领和兵卒纷纷在睡梦中惊醒,穿衣的穿衣,拿兵器的拿兵器。营中登时一阵大乱。

“报!睢阳城中有兵马杀出!”

传令兵的报告让令狐潮猛然惊醒,他一个翻身跳下床来,随手扯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沉声道:“传令各营,不要慌张,各自把守原位。敌人久疲,不会大举进攻,这定是张巡的扰兵之计。”

他一面发令,一面匆匆穿好衣服,披好盔甲来到营外。只见睢阳城下一队兵马,每人手中擎着一支火把,人数在三十人上下,正向着自己的营帐杀过来。火把下看的分明,当先一人铁盔铁甲,怒发虬髯,形貌威武,正是睢阳城中的大将南霁云。

只听南霁云大声喝道:“令狐小儿,拿命来!尔等不怕死的,尽管过来拦你家八爷。”

令狐潮大吃一惊,这南霁云带领三十人冲向自己数万人的大营,无疑是自寻死路,但他素知南霁云英勇无敌,此时人急拼命,更是不敢抵挡,当下忙大声叫道:“速速护住中军,不可让敌人近前!”

南霁云在马上哈哈大笑:“令狐小儿,果然是个怯懦匹夫!”说罢将右手火把往地下一扔,摘弓搭箭,对准令狐潮一箭射来。

令狐潮见南霁云发箭,大吃一惊,身形急闪,不料没躲利索,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那支箭从他头顶飞过,正钉在他身后大帐门口的木桩上,当的一声,射进去足有六寸有余。南霁云一箭射出,紧接着一拽马缰绳,那马唏溜溜的一声暴叫,登时立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一个方向方才落地,南霁云两腿一用力,那马像箭头一般疾驰而去。南霁云身后的三十余人齐声大叫:“恭喜南将军诛杀敌首!”说罢三十人一起将火把扔在地上,掉转马头,跟着南霁云向南营冲了过去。

令狐潮营下众兵本来都在睡梦之中,被南霁云这一轮突袭弄的不知东南西北,又见南霁云如此威风,一箭将主帅射的生死不知,他们都是战场上被南霁云杀怕了的,一时间竟忘了拦阻。那三十余人本来手擎火把,在黑夜中极其明显,此时突然火把熄灭,登时失去了踪影。

南营守军初时听闻中军受袭,正要赶去接应,不料尚未动身,南霁云已经率领三十人杀到近前,一时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南霁云当先开路,手中一杆铁枪,指东打西,当真是千军辟易。那其余三十人也都是长兵器,一个个好似下山猛虎一般,并肩一冲,将南面大营搅了一个翻天覆地。冲到一半,南霁云长笑一声,在马上转身道:“众位不必远送,回城禀报大帅,南八不日便回。”那三十人暴雷也似的齐声答应,掉转马头,回头冲杀,竟是没有半分迟疑。

那南营守将本来防备他们突围,不料对方只有三十余人竟然还兵分两路,一愣之下,那三十人已经冲了回去。他反应也算不慢,当下叫道:“紧守原地,不要让南霁云走脱!”他话音刚落,只听南霁云在乱军中大喝一声:“挡我者死!”声如巨雷,他被这一喝震的耳朵嗡嗡直响,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南霁云一个人在乱军中冲杀,由于他目标极小,左冲右突之际灵活之极。那南营的万余军士真正近的他身的不过十几人,这些人都见识过南霁云阵上的英姿,哪敢不要命的上前,不过是做个样子。故此没多时南霁云便已冲到了营外。南营那守将见他突围而去,心下惊慌,叫道:“快追,快追!放箭,放箭!”

南霁云听他这一叫,反而带住了马,将枪一挂,拿起雕弓,嗖嗖嗖连发三箭,将追的最近的三个军士射了个对穿。紧接着他一抄手中铁枪,右臂一挥,将枪掷了出去。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军竟被他的铁枪从前胸洞穿,那枪余势未尽,带着尸身从马上飞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南霁云大喝道:“不怕死的便追!”说罢绝尘而去。南营的士兵为他威势所摄,一个个面面相觑,竟是没人敢上前一步。

南霁云杀出重围,不敢怠慢,打马扬鞭,直奔临淮而去。原来睢阳城中缺粮,临淮与睢阳不远,故此南霁云冒死突围,要向临淮守将贺兰进明搬兵求救。他知道军情紧急,在路上不敢休息,日夜兼程而至。

进得城来,他也不及吃饭休息,直奔帅府所在。到了门外,守门士兵见他满身尘土,衣服上斑斑血迹,正要发问,南霁云陡然大喝道:“贺兰将军,睢阳被围,恳请将军速速发兵。”

贺兰进明正在府中大宴宾客,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喧嚷,不禁心下恼怒。正要发作,忽见门外闯入一人,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尘土满面。他一愣之下,尚未说话,那人已经跪下说道:“睢阳南霁云,叩见贺兰将军。贼将令狐潮率兵围困睢阳,城中缺粮,故小将冒死突围,恳请将军速速发兵援救。”

贺兰进明一皱眉,他自是知道睢阳被围的消息,只是张巡功勋卓著,他早已心怀嫉妒,因此一直不肯发兵。此时见南霁云求救,当下便道:“南将军远来辛苦,且请坐下休息。这发兵援救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南霁云闻言大怒,强压怒气道:“将军,救兵如救火,焉能从长计议。睢阳城危在旦夕……”

话未说完,贺兰进明一摆手道:“我受命把守临淮,若是贸然援救,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那便如何?况自你杀出重围,赶到这里,时日已久,想来睢阳城多半已经陷落。我知你忠勇过人,不如你留在此处,随我杀敌,日后也能为张巡将军报仇,不知南将军以为如何?”

南霁云愤然道:“睢阳死守待救,大兵速去,必不至于陷。若果已失,我南八男儿,请以死谢将军。”

贺兰进明笑道:“将军忠勇之士,我贺兰进明钦佩之极,焉能让将军赴死。来人,给南将军加一个位子。我要好好宽待霁云将军。”

南霁云闻听,猛然从地上站起,仰天长啸,眼中泪珠滚滚而下:“我来时睢阳城中,已不食月余,今即欲独食,安能下咽!将军坐拥强兵,并无分灾救患之意,岂忠臣义士之所为?”

贺兰进明正要说话,却见南霁云一把抽出肋下宝刀,刀光一闪,竟将自己左手无名指砍下。贺兰进明大吃一惊,见南霁云瞪着自己,眼中要迸出血来。他心头一窒,忙将眼光转了过去。只听南霁云道:“南八不能达主将之意,请留此指以示信,归报主将与之同死!”说罢宝刀还鞘,也不包扎,转身昂然出门。

他刚一出门,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南将军留步!”

南霁云转身一看,只见偏席上一人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南霁云跟前道:“在下廉坦,心慕南将军忠义,愿以只身随南将军援赴睢阳!”

南霁云一愣,随即笑道:“好!好兄弟!来来来,若不嫌弃,咱俩便结为兄弟!”

廉坦也笑道:“南兄好意,小弟求之不得。”当下两人竟就在帅府之外,酒宴之前,跪倒在地,结为八拜之交。

两人拜罢站起,南霁云转身朝着贺兰进明一拱手,厉声道:“贺兰将军,南八此去,若侥幸不死,日后自当酬谢将军高义。”说罢一拉廉坦,两人携手而去。

出了帅府,廉坦道:“大哥,小弟手下尚有三百士卒,不忍背了他们,且待小弟交待两句。”

南霁云点头答应。两人来到城外营中,召集士卒。廉坦便道:“我即刻随南霁云大哥往睢阳赴援,此去九死一生。各位珍重,若是有缘,来生再见!”

他话音刚落,猛的有一个士卒叫道:“廉将军,我跟你一起去!”说着奔了出来。他这一叫,登时有不少人也跟着叫了起来,“一起去!”“睢阳破了城,这里也好不了。”“那时候再死,不如现在就死!”

南廉二人见了这等情形,俱是心头一热。廉坦哽咽道:“多谢众位兄弟高义,既是如此,大家都去换套新衣甲,挑匹好马匹。让狗贼叛军看看我们大唐士卒的威风!”众人轰然答应,纷纷散去。

不多时,众军卒一个个俱是盔明甲亮,精神百倍。南霁云又大大赞赏了一番,当下带领众人急奔睢阳而去。

来到城外,正是日落时分。南霁云便道:“日前我杀出来是趁夜偷袭,不算本领。这次我们白日杀入,定让贼兵胆寒。不知贤弟可敢随我一行?”

廉坦笑道:“大哥莫要小看小弟,愿附大哥骥尾!”

南霁云微微一笑,一马当先,向敌营冲了过去。他虽然豪勇,却非鲁莽,知道此时正值士兵埋锅造饭之时,故此趁机杀入。挑的又是前日被他杀破了胆的南营,守营的军士正要吃饭,不料南霁云竟杀了回来。他们知道南霁云前次突围,定是搬兵,此时见他身后跟随了数百人,以为是大队人马的先头部队,当下更是胆裂魂飞,几乎是一战即溃。南霁云和廉坦率领这三百人马,在营中左右冲突,杀了半响,南霁云大叫道:“兄弟,杀的够了,我们走!”几百人并肩一冲,好似快船破浪一般,不多时便冲到了睢阳城下。

张巡在城头早已看到城外大营的混乱,随即传令城门打开,放南霁云等人进入,同时点起三千人马,防备敌人趁势追袭。等南霁云进城说明情况,张巡长叹道:“贺兰性狭,不料一至于斯,竟连这报国大事,也不放在心上了。”

正说着,城头忽然来报,说是令狐潮大举进攻,又来攻城。张巡忙让雷万春上城查看,原来令狐潮几天内被南霁云来回冲突了两次,恼羞成怒起来,故倾力攻城,想一举攻下睢阳。雷万春奉命上城,刚一露头,城下的箭矢便如飞般的射了上来,他猝不及防,脸上连中了六箭,血流满面。雷万春好似浑然不觉,仍是屹然不动立于城头。

城下令狐潮见了这等情形,忙令士卒停止射箭。原来日前城中缺箭,张巡令士卒做了五百草人,趁黑顺城坠下。城外以为有人偷袭,箭发如雨。结果城中平白得了数千箭矢。令狐潮见城上那人如此,以为又是草人,不料雷万春在城上见城下停射,方才伸手拔箭,顺手扯过一张弓,将脸上拔下的箭搭在弓上,对着城下连珠箭

发,连毙六人。

令狐潮见状,被吓的魂不附体,忙询问左右,方知城上人乃是雷万春。他惊怒之余,退后了几丈,让士卒继续攻城。此时城中士卒百姓都已知道无有援兵,又知道若是城破,定是屠城之祸,故此一个个拼力死守。

南霁云和雷万春在城头来回苦战,无奈多日不曾饱餐,军将都赢瘦患病,不能拒守。眼看得贼人就要蚁附而上,只听廉坦道:“大哥,小弟带手下士卒冲杀一番,大哥给我观战。”南霁云正要劝阻,廉坦已经转身下城,带着手下的三百兵卒冲了出去。

只听城头鼓声骤然想起,南霁云回头一看,竟是张巡亲自擂鼓,为廉坦助威。原来张巡精通音律,平日在军中便常以笛声抒怀,他这一擂鼓,那些军卒见主将如此,一个个更加舍生忘死。只见廉坦带着三百士兵,在城下来回冲杀,虽然人数越来越少,却是毫不退缩。眼见的只剩下十几人,廉坦猛然回头,冲着楼上的南霁云喊道:“大哥,小弟不能再随大哥杀敌,先走一步了。”倒转铁枪往喉头一插,自尽而亡。

南霁云在城头看的分明,不由得睚眦俱裂。他大吼一声,单手在垛口一撑,竟从城头跳了下去。他身在空中,内息流转,将下降之力减少了几分,看准人多的地方落了下去。令狐潮手下那些士兵猛然见到南霁云从天而降,都是吓得魂飞胆散。

南霁云一个跟头翻过,双腿在一人头顶一点,借着这一点之力,身子又腾了起来。那人等于承受了南霁云的下落之力,头盖骨登时碎裂,软到在地。南霁云身在半空,陡然一声大喝,双手握刀下劈,竟将一个士卒从头到脚活生生劈成了两片。他脚一落地,顺势一个横飞,手中钢刀横扫,另一个士兵的上半身便飞了出去。

此时南霁云已经杀红了双眼,好似凶神附体一般,他内力深厚,力大招沉,这些普通士兵哪里是他对手,被他杀的血肉横飞。

令狐潮在后见南霁云如此凶猛,不住的叫着:“放箭,放箭!”只是这乱军阵中,那些士兵自保尚且不能,哪里听的到他的命令,只是纷纷逃离。南霁云又冲杀了一阵,猛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原来他连日冲杀奔波,几乎水米未进,初时凭着一股血气,冲杀了一阵,此时内力一尽,竟是油尽灯枯了。

那些士兵见他倒地,一声欢呼,都围了上来。南霁云虽然心头明白,却是无论如何也起不了身,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绑起。他悲愤之下,仰天大叫道:“我力竭矣!死当为厉鬼以杀贼!”

此时猛听得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叫声。原来是睢阳城门终于被打破,贼兵如潮水一般的涌入。这最惨烈的一战,终以叛军的胜利告终。后来张巡与南霁云等共三十六人皆遇害。张巡至死,神色如常。雷万春、南霁云俱骂不绝口而死。其余十余人,亦无一肯屈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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