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地男声飘乎远去,眼角一道泪光滑落,飞快隐没发间。
少女终于卸了力气,靠在秦戎怀中,沉沉睡去。
入夜,窗外繁星点点,虫鸣声时有时无。
月光越过窗户,悄悄爬上少女恬静的睡颜。
人生苦难之事千百,白日里让人吃够了苦,睡梦中竟也不放过。
少女眉头微皱,面露痛苦之色,秦戎试图叫醒过她,但兴许是连月都不曾好好休息过,这一觉凤阳睡得特别沉。
连侍女给她洗漱更衣,扶她上床都没醒过。
轻易是叫不醒了,看着连觉也睡不安生的少女,秦戎即心疼又无奈。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年不到,天之骄女落得如此境地。
唉......
扫了眼桌上的饭菜,这会儿早已凉透。
算了,让她睡吧,睡醒再进食也不迟,秦戎垂眸看向凤阳,抬手给她提了提被子,熄灭灯盏,悄声退出了房间。
“将军,那位真的是......?”
千骑长罗平恭敬行礼,偷偷撇了一眼房间,忍不住好奇。
“嗯,南许公主凤阳。”秦戎身形微动,挡住了他窥探的目光。
冷声吩咐道,“她的身份必须保密,半点风声也不能漏。”
“是,”罗平暗惊,急忙收回视线,低头领命。
自知若不是自家兄长罗芾受到将军器重,他恐怕也是被排除在外的。
此事还需小心处理,否则一旦走漏了消息,不仅连累兄长,更是辜负了殿下的信任,罗平敛下目光,躬身退下。
清晨,窗外鸟声清脆,彼此相和。
凤阳早上睁开眼,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熟悉的俊颜。
秦戎侧坐在榻边,背靠床栏,半曲着背低头睡着了,眼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他皮肤白,黑眼圈更加显眼。
他不会守了整夜吧?
凤阳悄悄伸手攥紧他的衣袖,直直地盯着看,光线从他背后透出,她眯眼细细打量。
真好看,好白呀。
京都初见时就觉得稀奇,边境常年风吹日晒,怎么会有皮肤这般白净的美男子?
如今再见,凤阳还是稀罕得紧,她就是喜欢肤白貌美的俏郎君。
“好看吗?”
一道清润的男声突然从耳边炸起,惊得凤阳一抖,心脏狂跳。
砰——
反应太大,头撞在床栏杆上,痛得凤阳霎时间清醒过来,眼泪包在眼眶里打转,好不可怜。
“诶,你......”秦戎眼中笑意弥漫,又觉好笑又感心疼,也顾不上调侃她了,视线低侧转向一边,动作轻缓地将她扶起。
他其实在她之前就醒了,昨夜下人来寻,告知他房内的姑娘惊梦不断,他放心不下,守了她整夜。
睡眠浅,丁点动静就能惊醒他,怕她尴尬本想先出去,但衣袖被她拉住,一扯就要醒。
舍不得叫醒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闭着眼睛装睡。
哪想到,这姑娘不仅没有不好意思,反倒直勾勾地盯着男人看。
真是......胆大妄为。
秦戎被她盯得耳朵发烫,不知所措,装不下去了,直接先发制人。
床上的少女拢着锦被,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可怜兮兮的小脸,左额处撞得发红,可见力道之大。
“没看什么呀,”女孩喏喏道,脸颊窘迫到发烫。
长睫低垂,想到刚才犯的蠢事,更加不敢看他的脸色了,怕他笑话。
“咳,…早膳已经备好,你先洗漱更衣吧。”秦戎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清了清嗓,起身避嫌。
桌上的菜式花样繁多,冒着热气,在边地能吃上这么一桌,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凤阳看着满桌精致的糕点、小菜,面前香浓的米粥被熬得软糯粘稠,雾气蒸腾,模糊了视线。
她蓦地怔住,自从父王被害,皇爷爷开恩留她一命,流放至边地以来,有多久不曾上桌吃饭,有多久未曾喝过一口热粥了?
她也数不清。
经历了磨难,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吃苦的,原来自己与平民百姓相比也没什么精贵的。
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直到现在,看着身前热气升腾的饭菜,凤阳才恍然升起劫后余生的释然和庆幸。
“快吃吧,待会该凉了。”
秦戎沉默地守在她身旁,见她眼眶湿润,好像是哭了。
并未没有出声打扰,他知道他的小公主一定吃了许多苦,遭了大难。
曾经手指擦掉层皮都疼得直掉眼泪的小殿下,现在真受了折磨反倒学会忍住了不哭。
这算是一种成长吗?
秦戎不知道,他十岁时便混迹军营,摸爬滚打,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凡几,自己不在意,也从不觉得疼。
可是,他见不得别人掉眼泪,尤其是凤阳,他心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语言何其苍白,寥寥几句怎可能抚平伤痛,无非是让受难者强作坚强。
所以,她哭,他陪着,往后由他来保护她,再不让她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