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安静,凤阳有点不自在。
默默地喝粥,隔了会儿偷偷瞟了眼他的神情,见他抬头,睫毛微颤,慌忙移开视线。
几次三番,秦戎也无法视而不见,
“有话直说,别像罗芾那样扭扭捏捏。”实在是拿她没办法,秦戎率先出声打断。
若放在军中,有士兵敢在他面前扭捏作态、欲言又止,素来雷厉风行的少将军是绝不对不带搭理的。
可到了凤阳这儿,简直是清风化雨,声音都不带大声的。
双标得明明白白。
“唔......你不问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凤阳咽下粥,慢吞吞地问他。
“你很难过。”所以我不问。
“...啊,”凤阳愣住,唇角小幅度的往下撇了撇,自醒来就始终强撑的笑意终于褪下。
他还是这么一针见血,一眼看破她的伪装。
仿佛又回到了京都的那个雨夜
......
他从贼人手中救出她,也是一眼就看穿她在强作镇定。
“哭吧,我健忘,”桀骜的少年最不耐别人扒拉他,此时却别扭地递出衣袖,“牵着。”
“呜呜——”
从未遭过绑架的小公主,披着比她长了一大截的玄色披风,眼泪再也包不住,顿时哭出了声。
雨势渐大,两个人都被淋得浑身湿透。
黑衣少年右手牵着马,左手衣袖被哭泣的女孩攥着,慢慢向城门走去。
雨雾掩藏了两人身影,模糊传来说话声。
“唔......以后,我叫你戎哥哥...好不好?”
“......不好。”
“戎哥哥。”
......
空气变得沉默,屋外长廊下,侍从的脚步声清晰可闻。
半晌,凤阳放下碗筷,抬头望向他的眼睛。
“父王死了,是被人陷害的。”
“母妃也上吊了。”
“我不是公主了。”
“我没有家了,戎哥哥。”
带着哭腔的短短几句话,却仿若平地惊雷,在秦戎心中轰隆炸响。
他沉默片刻,说出的话显得苍白又干瘪:“都过去了,别怕。”
凤阳低头泪眼朦胧,生世剧变,父母皆亡的事实像巨石横亘在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今,总算说了出来,往日种种像是隔了曾薄纱,看不太真切,如梦似幻。
她不想报仇,父王说成王败寇,帝位之争就是如此,是他输了。
不是不恨,而是深深的无力,父王是太子时,麾下谋士众多,加之母族势力,筹谋多年,却也一朝惨败。
她这样懦弱无能,又做的了什么呢?
她只想好好活着,哪怕后半生忍气吞声、潦倒凄苦。
“你想报仇吗?”秦戎声音低沉.
“我,不想。”凤阳抬手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低声回答。
“好。”
他不再多问,无论她做什么选择,他会支持她,以后也会在她身边,陪着她。
“最近枫烬城不太平,你留在宅子里,哪儿也别去,”秦戎把剥好的松子递给她,“宅外有士兵把守,罗平会保护你。”
“嗯,好。”凤阳伸手接过,乖巧道。
她不问为什么,也不去想枫烬城何时成了北秦的城池。
现在的她,是被家人流放的囚奴,再也不是南许的小公主,甚至连南许人也不再是了。
真正的了无牵挂…,不,也不算是一点牵挂也无。
悄悄看向身旁给她剥果皮的秦戎,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男子清俊的侧颜,耀眼得灼目。
她最后的、唯一的、最重要的人。
缓缓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小心。”
“放心。”秦戎反手握住,把凤阳的手拢在掌心。
手心的温热令人安心。
她像只受惊的小动物,风吹草动也使她惊惶,却鼓起勇气想要保护在意的人。
“将军,”罗平不得不打断这温馨的氛围,“剩下一百零三人已尽数抓捕。”
许是顾及凤阳在场,罗平并未直接道出南许余孽。
秦戎擦手的动作顿了顿,眉尖微挑,“未起变顾?”
“不曾,”罗平似有所觉,“顺利得出奇,不太对劲。”
的确不对劲,秦戎回想起才结束的那一仗,弹尽粮绝的情况下,南许将领仍强撑三月,可见其守城决心,最后几天却是丢盔弃甲、败亡而逃,全然不顾城中百姓。
据探子的消息,对方主将与宫中来往密切,弃城一事必定与南许王都有关。
由于路途遥远,探子的消息来得并没有那么快速,本来还只是他自己猜测。
视线滑向桌旁的默不作声少女,真相已摆在眼前。
南许王都生变!
大祭祀于月前忽然发布的预言,枫烬城守将的诡异行事,南许太子之死......
南许、北秦,难道会是巧合吗?
此前也许还有疑惑不解之处,可一旦将两国联系起来,环环相扣,巨大的阴云早已悄无声息地盘踞在众人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