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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师徒】

裴凉来到古峪关,先把夭娘和柯柯安置了下来,便第一时间登上城头,来到古江月的茅草屋。

“咳咳”

裴凉在门外使劲咳嗽了两声。

“我屋里又没有娘们”

古江月慢悠悠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裴凉一把推开屋门,昏暗的小屋内,只摆了一张床,古江月盘膝而坐。

“小兔崽子,走一趟江湖,还顺带拐个娘们儿回来,不错不错。”

古江月笑着给腾出了一片地方。

裴凉的屁股还没捂热,就开始吹嘘:

“老头子,你是真不知道哇,似我这般英俊潇洒,身怀绝技的少年郎行走江湖,有多招人喜欢,屁股后边的女孩多到甩都甩不掉,最后就随便挑选了一个,怎样,入眼不?”

“嗯,堪称绝色”古江月点点头。

“一般一般”裴凉连连摆手。

但马上脸色就古怪起来

“我可提醒你啊,这可是你第一位徒媳妇,你可不能打她主意”

古江月淡淡瞥了一眼裴凉,说了五个字:“滚你娘的蛋”

裴凉点点头:“本来我也不想受女人拖累,但转念一想,咱们师门也不能无后不是”

“你和她啥时候生个崽儿?”古江月又笑道

裴凉闻言叹了口气,有些委屈的说道:“师傅,你是了解我的,我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正人君子,不到洞房花烛那一天,我是不会破了童子之身。”

“那孩子是她跟别人生的?你心真够大的”

古江月的笑容立即又古怪起来。

“一边去,老不正经的玩意。”

裴凉刚推了一把古江月。

古音突然推门而入。

裴凉眼睛立马就直了,表情玩味地拍着古江月的肩头。

“可以啊,老头”

“咳咳”

这次轮到古江月咳嗽起来。

古音眉头一皱,一股森然杀机瞬间将裴凉锁定。

“你找死,敢对我爷爷如此放肆”

“爷爷?”裴凉口中轻轻地重复了一句,满脸惊讶地看向古江月。

“这是我孙女,古音。”

古江月自己都被这个活宝徒弟整得哭笑不得了。

“都自己人,这是我收那小徒弟,一直就这德性。”

等古江月介绍完之后,裴凉连忙搓了搓手,起来有些紧张地说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这叫啥事,古姑娘不要见怪,我叫裴凉,非衣裴,悲凉的凉,我比你年长一些,你可以唤我裴大哥。”

古音此刻眼神十分奇怪,似乎首次对自己爷爷收徒的眼光有了质疑。

古江月刚招呼裴凉坐下

后者立马就冲古音打了一个响指。

“妹子,我好久没回来看师傅他老人家了,你去取几坛好酒来,我要跟老头……我师傅他老人家一醉方休。”

“去吧”古江月生怕孙女不给面子,立马接了一句。

古音瞪了一眼这个口无遮拦的登徒浪子,转身离去。

没走多远,她就听到此人向自己爷爷抱怨:

“老头,你这孙女也太冷了,像个冰块做的,以后谁敢娶她……”

“嘘,你别说话”

…….

古音站定身子,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此刻若不是古江月还在屋里,她真恨不得返回去撕烂裴凉的嘴。

等了片刻,古江月确定古音已经离去了,才放下心来

“就你长了一张嘴”

古江月不禁摇头苦笑。

“不过别说,就你这副尊容,孙女倒长得挺好看”

裴凉嘿嘿一笑。

“看上了?”

古江月反问道

“也没有吧”

裴凉有些扭捏起来。

“要不你娶俩?”

看着古江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表情,裴凉又不傻,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当我傻啊,我要娶了你孙女,不得管你叫爷爷,掉辈份的事我能干?”

听到裴凉这么说,古江月点了点头,似乎一下就没了揍人的念头。

古音把酒放下之后就走了。

裴凉和古江月各拿起一坛,联袂走出茅屋。

望着古峪关外那一望无际的山河,裴凉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

“你师兄还没死!”

古江月在城头上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裴凉把酒呛出来。。

“他应该被妖族大祖用邪恶的秘术炼化了,但我还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古江月双手负后,面上泛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痛苦之色。

“还能恢复意识吗?”

裴凉眉头一皱,眼睛却随之不断锐利起来。

“不知道”

古江月摇了摇头。

“你能感应到他的位置?”

看到古江月肯定的点点头。

裴凉仰头将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抛了空坛,抿了抿嘴

“走一趟?”

“那边不少硬点子都在,就咱俩?”

古江月一愣。

“打不过就跑呗”

裴凉的手炽热地磨擦起腰间木剑。

“好”

古江月笑了笑,不愧是自己的徒弟,下一刻,两道身影齐齐撕裂天幕,向蛮荒天下而去。

此日

妖族大祖亲率多位十二祖妖中的强者,降临一片无边荒漠。

在这个妖族圣山的大后方,有一处禁地,神秘程度堪与圣山并列。

大祖身后,从左至右依次站着十二祖妖中排名第七的大妖狐姑,第六的大妖烛山,第四的大妖飞镰,新晋第三高位大妖黄甲,以及最后一位浑身都笼罩在一团白雾中,十二祖妖雷打不动的排名第一,千百年来就连妖族内部都仅知晓真名叫做计蒙的大妖,他的修为仅在妖祖之下,但谁也没见过其庐山真面目。

众祖妖面前有一座庞大的深坑,没有界碑,没有名字。

深坑边缘飘散出的丝丝缕缕的气息,就连一些涅槃境的大妖都会感到极端的不舒适,那是一种绝望压抑,恐怖至极的黑暗之力,一旦沾身就会无孔不入的侵蚀目标肉体和灵魂。

“好惊人的气息”

狐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不妨用你天幻之眼看看”妖族大祖淡然说道

狐姑点头上前,以手拭目,额头顿现双排诡异之瞳,如倒映在不停晃动的水面之上,彼此变幻,摇摆不定。

此乃她九尾妖狐一族最强的本命神通,天幻之眼,有窥察天地,惑乱众生之威能。

透过巨坑表面重重黑烟迷雾,狐姑直接看到了百米之下的巨坑底部。

只听她一声惊呼,立即收回了神通。

看着脸色煞白的狐姑,大祖不再卖关子,大袖一挥,巨坑上空的阵法顿时被抹了去,无数黑烟似挣脱牢笼的冤魂厉鬼,冲天而出,飞速四窜。

几位祖妖脸色一变,在阵法解封的刹那,一股令他们都遍体生寒的凶邪戾气扑面而来,

狐姑首先坐不住了,急忙招出一面血色长幡,一松手,血幡飞临巨坑之上,自动吸收起黑烟之力。

此乃五鬼夺魄幡,正反面绣有五颗鬼头,专门吸收邪恶凶戾之气,以滋养五方鬼帝,是一件十分厉害的妖族秘宝。

眼见血幡只吸收了片刻黑烟之气,便发出一阵阵妖异的红光,仿佛要滴出血一般。

狐姑不禁大喜过望,看来这件宝贝与此地十分契合,威能又能再上一层楼。

随着黑烟消失的越来越多,底坑内的情景逐渐清晰起来。

映入眼帘的乃是一幅尸山血海的恐怖图景,以至于用惨绝人寰这四字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

难怪连狐姑这种暴虐冷酷,杀人如麻的大妖看了都会大惊失色。

在那巨坑的底部,堆满了无尽的尸骸,层层叠叠,不知摞了多少层。

那森森白骨中似乎还带着没有化开的血肉,其中有人骨,也有兽骨,满目红白,无边无际,不可胜数。

怪不得巨坑上空弥漫的气息如此凶戾,这是聚集了多少死去生灵的怨气,浓稠似血,化都化不开。

这一幕幕恐怖至极的画面,若常人观之,必如万千只蚂蚁啃咬着神经,当场失心疯掉。

好在诸位祖妖都是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对于这种场面,震撼片刻便能脸色如常。

“你这幡再不收走,就要撑爆了”

大祖微笑着提醒了一句。

狐姑一愣,连忙挪回视线,念动咒语,将已经蜕变成了黑色的长幡收了回来。

“敢问大祖,这里边莫不是埋了件宝贝?”

烛山在十二祖妖中最精通阵法之道,他一眼便看出了巨坑上空布置的是一个厉害至极的古老阵法,与巨坑底下至阴的地脉相通,能最大程度的锁住献祭者死去的魂魄,并将其血气转化成邪恶的戾气,一般都用于滋养锻造绝世凶兵或者极其厉害的法宝,一旦功成之日,鬼哭神嚎,仙佛难奈。

大祖却摇了摇头,否定了烛山的猜测。

诸妖又等了片刻,忽见骨海攒动,层层尸骸翻涌如波浪,发出咔哧咔哧的恐怖之音,一口血迹斑驳的青铜古棺,自巨坑底部浮了出来。

一股远胜黑烟百倍的恐怖气息弥漫而出。

“就是这个东西”

狐姑的额头已经隐隐出现了汗珠,当初她用天幻之眼最后看到的就是这个葬在巨坑最底部的铜棺。

飞镰脸上顿时现出了如临大敌般凝重的神色,这股气息十分不祥,连他都感到阵阵不安。

“里边葬着一个人”

大祖随口一句话,几乎让所有祖妖脸色都变得无比诧异起来。

一个人族竟然会出现在妖族世代镇守的禁地之中。

“他叫乐毅,是个剑客”

“他还有个师傅,是人族唯一一位绝圣境剑修”

妖族大祖说到这里,众祖妖瞳孔齐齐一阵收缩,谁都想不到这铜棺里面竟然是古江月的徒弟!

大祖脸上似乎现出了追忆之色

“你们还记得一百多年前,蛮荒天下突然出现了一位年轻剑客,以金身境修为,一人一剑,杀穿了蛮荒吗”

黄甲和狐姑连连点头,眸中现出熊熊怒火,此事当时惊动了数位祖妖,南北夹击之下却还被这人逃了,此事堪称整个妖族近百年最大之耻辱。

“这个剑客就叫乐毅,在古江月门下出师时仅是金身境,就有如此胆气独闯蛮荒,后来他剑术愈加精进,修为更是一日千里,最终在我们的土地上跻身涅槃,连杀四五位祖妖,连当时的青雨都差点死在他的剑下。”

大祖扫了一眼浑身气息一下暴动起来的飞镰和永远都波澜不惊的计蒙

淡淡说道:“当时你俩还在沉睡,没能与此人交手,确实遗憾”

“这个人是天生的剑客,他的剑是最纯粹的剑,身上剑气之盛,剑意之高,如果再给他一份天大的机缘,未来成就绝不会在古江月之上,很可能还会青出于蓝”

随着妖族大祖一声叹息,眉间似有无尽萧索之意。

“大祖从未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狐姑香肩颤抖,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娇笑声

“是否言过其实,试试便知”

大祖随意一挥手,铜棺应声而开,一道身影窜出,直勾勾地漂浮在空中。

“小心了”

大祖话音方落。

人影剑出,本来明亮的天空瞬间漆黑一片,一道纤细如尘的剑光划破了光明与黑暗的交界,两具大妖的真身轰然破碎。

当乐毅的第二剑紧接蓄势时,四周似有无数冤魂厉鬼的魂光被吸入了他手中的剑锋之内,魔剑既出,冤魂索命,刚刚逃散出元神的烛山,狐姑齐声发出惊叫,同时感到一股狂暴无匹的吸力要将他们吸扯过去。

黄甲怒喝一声,不顾自身躯体的创伤,强行开启一片小天地,百米气墙破土而出,

可刚阻挡住了这巨大吸力片刻,就土崩瓦解。

眼见烛山和狐姑已险境环生,根本来不及施展涅槃神通。

这时大妖飞镰出手了,他一步踏出,身形稳如泰山挡在二妖身前,才彻底抵消了

巨力的拉扯。

“怎会如此恐怖”

劫后余生的狐姑声音都开始发颤,如果没有飞镰的帮助,她很可能在第二剑中就陨落了,就连烛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黄甲突然扭头看向身后的天空。

此时一把巨大的剑锋已经破开了滚滚云雾,露出了冰山一角,虽然悬而未发,那股毁天灭地的磅礴之势已将他们牢牢锁定。

大祖挥挥衣袖,那柄大道初显的魔剑如云彩一般消散于无形。

压在黄甲等三位大妖心头的那座大山也随之消失。

大地这才恢复了平静。

这位来自人族,名叫乐毅的恐怖剑修,此刻披头散发,上身近乎赤裸,干枯的皮肉下包裹着一根根骇人凸起的骨头,那把拔出的魔剑已归鞘。

悬停空中的他,身上丝毫感受不到邪恶的气息,如一池死水,古波不惊。

“六十年前,这乐毅登上圣山,恳求与我一战”

大祖继续说道:“你们肯定以为他疯了,却殊不知剑修出剑,讲究剑锋所指,随心所欲,若心有畏忌,剑不得出,剑道之路也就断了,他肯定是觉得太寂寞了,才要求我压境到涅槃,与他一战。”

“我们过了十招,我才将他打杀当场,我动了杀心,也真动了惜才之心,纠结之下,才亲手在这万葬坑中为他布下转生阵法,并向魔主借来了魔剑,希望用无尽的污秽之血,凶煞之气消磨他的道心,抹去他的人性,从而为我族所用,在最后关头派上用场。”

大祖一口气说完这段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秘辛。

众祖妖听罢无不动容,一个尚处在涅槃境的人族剑客竟然能跟大祖过上十招,这般可怕的人物如果放任其成长,将来带给妖族的威胁将大到难以想象。

大妖计蒙的心湖突然响起了大祖的声音

“怎么看?”

“不失为对付人族的一招妙棋,只是风险也大,不得不防”计蒙答道

“你也看出来了”

“嗯,剑术通神,心境却犹有一丝缺口,不然第一剑就能斩杀狐姑这种级别的涅槃境,此人被封印在铜棺中一个甲子,日夜受魔剑和凶煞大阵消磨,还能保有一丝人性,意志之顽强,道心之坚韧,绝对是人族最一修道天才。”

“可惜,不能堕入黑暗,就永远无法达到魔剑寂灭之境,发挥出最强威力。”

大祖说到此处,眼中有无限惋惜之意,如果这世间就是按照人族非黑即白的标准来划分,乐毅就好像掉入了一副太极双鱼图,既无法融入黑鱼,更无法融入白鱼,只能永生沉沦在黑白轮回交替中,脱离六道,非人非鬼,下场不可谓不悲惨。

纵然有万般惋惜,可妖族大祖也不会有丝毫手软和客气。

当年在圣山之顶亲手打杀他,就是为了以绝后患,以乐毅逆天的资质和成长速度,将来极有可能出现师徒两位绝圣境,联手问剑圣山的壮哉场面。

“如果能镇压百年之久,或许可以抹去他的最后一抹灵识。但眼下,已经等不及了,你和乐毅,还有九莲,将是我手中的三张底牌。”

妖族大祖口中的九莲,就是十二祖妖中排名第二位的神秘大妖,与其他祖妖不同,九莲没有选择定居蛮荒天下,而是喜欢四处游历,尤其是爱拜访人族的名山大川,加上她化身众多,踪迹飘渺,谁也不知道此刻这位大妖究竟在哪里。

“嗯”正在与大祖心湖对话的计蒙,突然敏锐地察觉到光阴流速的一丝异样

“来的好”

大祖一声长笑,身化长虹。

蛮荒天空的最高处,刚现出一具巍峨法相,就被人一剑斩为两截。

下一刻一尊更加高大的法相再起,挥动起大如须弥的袖口,将宛如芥子的古江月吸入其中,霎时袖内泛出五彩霞光,云雾蒸腾,瑰丽无比。

随后一抹耀眼剑芒破袖而出,化作无数道汹涌如浪潮的剑气环绕法相周身,似天河倾泻,不消片刻功夫,大祖法相分崩离析。

古江月一把按住妖祖真身的头颅,以手作刀,将他身首异处。

提溜起手中脑袋,古江月转身抛向大地:“傻徒儿,为师替你先出口恶气”

话音方落,古江月脖子就被身后一只大手掐住,随意拧断。

“多年不见,师傅打架还是一如既往猛啊”

悬停空中的裴凉,看着两位招式愈加凶狠的绝圣境,从天上一直打到了天外。

不禁连连感叹。

“喂,那个穿红衣服的,你是男是女啊”

地上的狐姑看着天空中的裴凉,娇声笑道。

裴凉转过头来,一捋自己飘逸的头发。

“是男是女,咱俩脱光衣服打一架不就知道了。”

裴凉此言一出,几位祖妖面露杀机。

狐姑却觉得碰到了个妙人,咯咯笑道:“小兄弟好大的口气,都吓到姐姐了。”

裴凉不愿与这狐媚子过多纠缠,当下朗声说道:“蛮荒天下的畜生们,爷爷在此,你们是单挑还是群殴,尽管上”

狐姑上前一步,斥声道:“臭小子报上名来,姑奶奶不杀无名之辈”

裴凉捂着脸说道:“姑奶奶您也就某些方面功夫了得,动起手来可真不行,赶紧换一个。”

狐姑一来恼裴凉公然调戏羞辱自己,二来也想试试五鬼夺魄幡最新威能。

当下冷笑一声:“少废话,受死来”

五鬼夺魄幡被她抛到空中之后,开始双手结印,念动咒语。

“慢了”

裴凉嘴角微微翘起,一直摩擦着剑柄的手猛然出剑,

“啊”只听狐姑一声惨叫,身体瞬间被倾泻而出万千剑气穿透,快得简直不及眨眼。

裴凉决心斩草除根,直追那飞速逃逸的元神而去,此时忽见一道金色天雷降下,挡住了去路。

那是一把外形似陨铁打造的开天斧,自斧柄到斧身都萦绕着金色电芒,暴戾无比,杀气惊天,乃祖妖飞镰的独门兵刃“荒天战斧”

这位在十二祖妖中排名第四,实际战力却远超第三高位黄甲的强大存在,数百年间一直和计蒙在祖山之下沉睡,靠着祖山源源不断吸收的大地之力,滋养肉体元神,乃是真正站在蛮荒天下顶峰的大妖。

裴凉神色难得凝重起来,落地之后,与飞镰相距数千米远。

碰上这般对手,飞镰体内再也抑制不住的滔天战意仿佛要冲破了云霄,踏步之间,大地龟裂无数。

裴凉握住剑柄,眼神一凛,胸前竖起的木剑瞬间变得冰蓝透明。

虚空八剑的第五剑乃剑气之巅峰,名为“碎月”

与斩杀狐姑肉身的第四剑“摘星”相比,更为凌厉霸道。

飞镰见状,高举战斧,引发数道天雷汇顶,一斧劈出,势如天崩。

裴凉身如流星划过,纵横开来的剑气割裂了四周的大地,更割裂了无尽虚空。

两者极招相对,身下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顿陷虚无,两身影冲天而起,剑气直冲牛斗,雷电恐怖环生。

“退”只听计蒙沉声一喝,分出的一朵云团迅速包裹住了其余三妖。

刹那之间,无数道剑气毫无征兆的从地底钻出,将整座万葬坑都笼罩其中,眨眼间便坑毁阵破,数里陆沉。

“还留了这一手”

云雾之中的黄甲看着下方苍茫大地,不禁心有余悸。

“涅槃境大圆满境界的剑修,从来就是杀力高出天外的存在。”

计蒙语气平淡,这只是那位剑修分出的一明一暗两道剑气之一。

“不知对上你如何?”

黄甲突然问了一个自身非常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本以为这位排名第一的大妖不会这么无聊的搭理自己,岂料计蒙沉默了片刻便答道:“不好说,我赤手空拳,应该能四六开”

“你六他四?”黄甲进一步问道。

“嗯”计蒙回了一声。

黄甲默然,人族的天才果然层出不穷,谁能想到这突然冒出的看似吊儿郎当的少年竟然是一位拥有抗衡十二祖妖最巅峰战力的恐怖存在。

更令黄甲担心的是,这般厉害人物,天晓得这个敌对种族还隐藏了多少。

“对拼巅峰战力,我族确实不占优势,但此战,人族绝无胜算!”

计蒙接下来一句话瞬间将诸妖低沉下去的斗志和信心重新点燃了起来。

“论底蕴,我妖族肯定更胜一筹”

黄甲点了点头,目光又狠厉起来。

“走吧,看看飞镰的大圆满体魄可堪与此人一战”

计蒙驾驭着云雾紧追天上而去。

———

“你死哪儿去了”

直到深夜才回来的裴凉,刚进门就被黑暗中的夭娘揪住了耳朵。

“我……我喝酒去了。”

裴凉被迫得歪着脑袋说话。

“你知不知道把我一个人放在这个地方有多危险”

夭娘越说越气,加大了力道,简直要把裴凉的耳朵拧上两圈了。

“错了错了,下回不敢了”

裴凉连忙道歉。

夭娘厌恶地扇了扇他呼来的酒气,才松开了手。

“洗澡去,一会到我房间里”

“好”裴凉这次答应的很爽快,都有些出乎夭娘的意料。

回到自己房中的裴凉,立即脱下衣服,将古江月给的金丹咬碎,然后涂抹到胸前那道狭长见骨的斧痕上,透过皮肉可看到点点金光如金蛇游走在白骨之上,这种程度的伤势是无法通过涅槃来恢复的,只能慢慢调养。

不愧是妖族最巅峰的几位大妖,有足够的资格与自己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如果师兄没有被妖族大祖控制,以他现在的修为,应该能以比自己小得多的代价斩杀飞镰。

想到自己的师兄乐毅,裴凉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印象中师兄不苟言笑,总是一脸严肃,但对自己这个小师弟,他一直好的没话说,简直比师傅对自己还要好。

师兄的腰一直挺得笔直,给裴凉的感觉就是就算此刻天塌下来,都不能把这腰压弯半分。

裴凉对师兄的敬意早已刻进了骨里,融进了血里。

有时候他甚至都觉得,有朝一日连师傅都可能不是师兄的对手,因为师兄进步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他身上的光芒,无比耀眼。

“师兄,小师弟这一剑怎么样,有没有一剑开天的气象”

“马马虎虎”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

“剑气有余,剑意不足,意在气先,懂不懂?”

“懂个锤子,你那么厉害,咋不跟师傅打?”

“剑客的毕生目标不是为了超越某个人,而是赋予手中之剑灵魂,剑平天下不平之事,剑斩天下该斩之人,终有一日,我要这世间邪佞尽低头”

“啧啧,好大的志气,要不咋是你当师兄呢”

“滚你娘的蛋”

“唉,你学师傅骂人,我要告诉师傅”

“走,喝酒去”

“可别想一坛子酒就打发我”

“那就两坛?”

“哈哈”

夜深了,左等右等的夭娘终于按耐不住,下床后蹑手蹑脚地来到裴凉的房间。

只见屋里漆黑一片,隐隐还能听到裴凉熟睡的呼吸声。

“这个大傻蛋”

夭娘恨恨地骂了一声,正待一脚踢开房门,当脚踹门的刹那,夭娘又停住了。

“也许是太累了”

夭娘这么一想,眉间的怒气眨眼烟消云散,眼神又恢复了温柔。

她收回脚,默默转身离开了。

床上的裴凉睁开眼睛,笑了笑,

这样的媳妇,挺好。

立秋之后。

古峪关城南一处不起眼的老酒馆里,掌柜老午的鼻尖有些发红,一到这个时候,就容易打喷嚏,眼睛还发痒,都是老毛病了,老午也没当回事。

清晨刚开张,门可罗雀。

老午躺在椅子上,抽了两口旱烟,让那股醇厚的气息先在腹腔内循环一圈,再一口气悠悠吐出,那通体酥麻舒泰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曾经当着店里所有酒客的面,老午就放出话来,这辈子啥都可以戒,包括女人和酒,就唯独戒不了这烟,这可是他的命根,心头好,

身旁的小二约莫是昨夜没睡好,手撑着脑袋在桌上打瞌睡。

老午随手用铁烟锅子杵了杵他。

“咋了掌柜的” 小二哥仰起迷糊的脸,随手抹去嘴角的口水。

老午拿眼瞥了瞥门外,懒得跟他废话。

小二哦了一声,懒洋洋地站起伸个懒腰。

每天清晨,掌柜的都会让他到街上看看有没有陌生人进城。

今天门前大道上还是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自从城里颁布了禁令,这条街上几乎所有的街坊都搬走了,逃命要紧,谁还顾得上做生意,如此一来倒好,以前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小酒馆这下算是咸鱼翻身了,每天都有不少新老主顾登门,可把小二哥累个半死。

小二出门瞅了两眼就回来了。

“掌柜的,这几天城里的人光是往外逃了,很少有人进来”

小二将手搓着缩回了衣袖。。

老午哼了一声,慢悠悠地吐了口烟

“进来干什么,送死啊”

听到掌柜的这么说,店小二顿时急了:“你明知留在城中就是死,还把我留下来”

其实他接到禁令的当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老午死活就是不放人。

“傻小子,我不给你说了嘛,像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古峪关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汇集了全天下的高手,妖族也不是那么容易攻进来,你再看看外边,人心惶惶,这天下恐怕早就乱喽!”

老午叹了口气,又说道:“指不定你走到哪就被人一刀砍掉了吃饭家伙,掌柜放你走才是在害你,懂吗”

“得了吧,你想趁着现在赶紧大捞一笔,小心有命挣,没命花”

“咳咳,你这小兔崽子,嘴真够损”

“掌柜的,我虽然无父无母,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别怕,留在古峪关,有老夫罩着你”

“就你这八荒境的修为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罩着我?”

“嘿,你以为八荒境的强者遍地走吗,哪个不是万里挑一,悟性惊人的奇才,像老夫当年…….”

“你能不能别一说话就吹牛,你就是自己走不掉,硬要拉我个垫背的”

“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拿好心当驴肝肺,好,你走,现在就走,不拦你”

“你把工钱给我”

“要钱没有,实在不行你就抱两坛酒,路上喝,”

“没钱我走个屁啊”

“那就别走了,咱爷俩生死与共”

“那你得给我涨工钱,这两天差点没把我累死”

“好说好说”

“别好说啊,到底涨多少……”

“哎你听,有马蹄声,赶紧出门接客”

小二不情不愿地刚走出门,四匹马已经停在了门口。

“小二,给马备好上等的草料,跑一天了。”

马上最先下来一位身穿黑袄的壮汉,嗓音粗犷的嚷嚷道。

看到小二哥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壮汉随手用拳头捶了一下他的肩头:“嘿,精神点”

小二吃痛,不由怒视一眼。

壮汉也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拍了拍这少年的肩头。

四人下马之后,一人率先走入酒馆,开口便道:“掌柜,上酒”

此人头戴毡帽,手握一把蛇皮弯刀,一袭雪白长衫,身形英挺,说话声音不大,,却无形中给人一种威严之感。

一行四人随意找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老午脸上堆起笑意,立马放下手中烟锅,小跑而至:“诸位客官,还想点什么吃食,小店简陋,还望多多担待。”

“我们初来贵地,掌柜看着上”

毡帽男子放下弯刀,很随和笑道。

老午连忙点头,喜笑颜开,这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

小二哥从马厩回来的时候,正好和掌柜撞个碰头。

老午忙着去后厨切肉,赶紧让他张罗上酒。

其实酒馆里有两种酒,一种烈度惊人,口感辛辣,后劲却醇香浓厚,喝起来十分豪迈过瘾。这种酒乃古峪关的特产,因制作流程繁杂,存货有限,所以一般酒馆都不会拿出来卖,除非有贵客登门。

另外一种就是常卖的桂花陈酿,采用古峪关数十里外的本地桂花,捣碎之后按照一定比例掺入由小麦和豌豆做成的酒曲,窖藏发酵之后,再经过蒸笼过滤等手段,做出的桂花酒香气淡雅,口感柔顺,老少皆宜,颇受关内酒客欢迎。

按照掌柜的吩咐,小二哥先将所有碗碟用清水冲洗干净后才摆上了桌,抱来的两坛桂花酒在打开封泥之后,顿时一股清香扑鼻。

坐在靠近小二位置的黑袄壮汉使劲嗅了嗅,露出些许陶醉之色。

小二小心翼翼地抱起酒坛,给四位客官挨个倒满。

脸上有个伤疤的大汉最先端起酒碗,猛地一饮而尽。

黑袄壮汉却是小泯一口,随后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三哥,是不是都淡出鸟了”

适才的伤疤大汉突然问道。

黑袄大汉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想不到古峪关这么豪迈的地方,酒水却如此寡淡。”

另外一位皮肤稍黑的精瘦汉子喝后点评道:“这种酒香气有余,酒味不足,适合那些文人墨客们自酌自饮,哪合咱江湖侠客的口味。”

“诸位从哪里来?”

从后厨出来的老午笑着端上刚切好的牛肉,随口攀谈道。

“我们从天山而来,不知老掌柜如何称呼?”毡帽男子放下酒碗,抱了抱拳。

老午连忙抱拳回敬道:“原来是天山派的好汉,失敬失敬,鄙人姓午,单名一个阳字,诸位如何称呼?”

毡帽男子当先道:“在下秦英“

伤疤脸的汉子又喝了一口酒,起身道:“罗平,一马平川的平”

黑袄壮汉和那位精瘦汉子也都依次报出自己的名讳。

老午连连抱拳,道声久仰。

此情此景,连站一旁的小二哥都忍不住对掌柜的生出了几分敬佩之情,敢情这老午头在江湖中还有几分薄面。

“诸位好玩都道这酒水寡淡无味,想来也确实不对诸位的胃口,抱歉则个”

老午苦笑着连连作揖。

黑袄壮汉叹道;“实在不是兄弟们嘴刁,喝这酒上战场杀妖族都没力气”

老午猛地一拍大腿道:“原来都是来支援古峪关的英雄好汉”

罗平不禁失笑道:“我们一路骑死了四匹马,不远万里前来总不会是看风景吧”

老午再次抱拳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们古峪关还有一种特制的烈酒,因产量极其有限,一般只供应本土的大修士大剑仙,但诸位好汉不辞万里前来助阵杀敌,属实令老朽敬佩不已,索性今日就拿出来,让诸位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老午说的豪气,众人反响也热烈。

小二好久没见过老掌柜这么高兴了,就连上次酒馆里来了几位十方境的大修士,老午头都没舍得拿出来那批珍藏的烈酒招待,这次遇到了几个江湖人,话还没聊几句,就表现得如此慷慨,属实让人惊愕。

好酒上桌之后,果然不同凡响。

几杯烈酒下肚,大汉们更是赞不绝口。

罗平笑骂道:“他奶奶的,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喝下两三碗酒感觉人就要醉了,这酒果然是人间极品。”

黑袄壮汉连连点头称是,他酒量比罗平还要好一些,但也招架不住。

这酒入口如过刀,入腹后却烈醇香熏,回味无穷,浑身有如文火淬体,舒泰无比。酒量一般的人只怕喝上一两口就要醉死过去。

看那精瘦汉子,喝了一碗就趴在桌子上不动弹了,呼呼大睡。

四人中最令老午头惊讶的还是那位名唤秦英的毡帽男子,他一连干了四碗,还能谈笑自若。

“老掌柜破费了,拿出招待大剑仙的酒招待我等,荣幸之至。”

秦英又倒起一碗,敬向老午头。

老午头也有些飘飘然地摆摆手:“什么大剑仙小剑仙,能来古峪关杀妖族的,谁都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以后只要想喝酒,我管够。”

“敞亮,就冲老哥这句话,我还得再干一碗”

拍桌而起的罗平手刚碰到酒碗,就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哈哈,众人皆笑起来。

第十六章【庙堂】

玉门关外,祁连飘雪,匈奴北犯的三十万大军列阵排开,战马嘶鸣,刀戟耀目,杀气腾腾。

堆放了无数滚木雷石的城墙上,战鼓已经擂起,黑压压的弓箭手一字排开。

匈奴来犯,边关烽烟再起,经此一战,祁连山下不知要再添多少亡魂。

守城的大将此刻紧握宝剑,神情凝重。

就在此时,对面的匈奴军阵突然由头变尾,开始缓慢后撤。

“匈奴…….退兵了”

身边的副将们难以置信地惊呼起来,守城的将士们也沸腾了。

“将军,末将愿领五千兵马,前去追击敌寇”

一名副将抢先说道。

面有疑色的大将军则默不作声。

这时另外一名年纪偏大的将军连忙说道;“末将观敌人阵型,退而不乱,首尾衔接,循序有秩,此时若冒然追击,怕正中诱敌之计啊。”

“王将军,匈奴大军可是跋山涉水而来,岂有兵临城下不攻自退,自乱军心的道理,想必是后方王庭突遭巨变,急于回朝,眼前阵型只是做做样子,如此追击的良机错过岂不可惜。”

先前请兵的副将仍不死心,他的分析也自有一番道理,获得了周围不少人的认同。

当下又有几将表态,愿领兵马追击匈奴。

此次追击若能获得一场大胜,不但可大振军心,说不定还能获得朝廷丰厚奖赏。

可作为玉门关统帅的大将军此时却面沉如水,迟迟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

就在众将苦苦再劝时,大将军只冷冷说了一句话:“原地固守,有再言出城追击者,斩!”

此言一出,身边众人皆沉默下来,无人敢再多言。

片刻之后,突见一骑远远自匈奴浩浩荡荡的大军中冲出,向玉门关驰来。

待得近些,一位偏将忽然大叫一声:“此人身上有弓箭,快保护将军。”

顿时有四位持盾的卫兵拥了过来。

“退下,没有命令,谁也不能放箭”

大将军喝退了周围人,平静地看着由远及近的匈奴单骑。

那个骑在马上的匈奴汉子身材魁梧,弓马娴熟,他在距离玉门关城墙还有五百步时,突然取下背后大弓和箭,双腿一夹马腹,身体后仰,瞬间将弓拉满。

“危险”城上众将惊呼一声,纷纷要扑上前时,匈奴汉子的箭已经嗖的一声又快又准地射向了刻有玉门两字正上方的城头。

噔的一声,箭头不偏不倚地命中城楼的大柱。

“箭上有字条”有人大叫道。

玉门关下的匈奴大汉微微一笑,冲大将军遥遥竖起了大拇指,并点了点自己的胸膛,用异族人特有的方式表达了敬佩之情。

从始至终都纹丝未动的大将军微微点头,目送单骑扬尘而去。

此时手下已有人呈上了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短短十六个字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与汝同袍,共赴危难”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时,一位文官打扮的钦差手持一卷黄色布帛已匆匆登上城头,口中急呼圣旨到。

大将军率着众将急忙跪地接旨。

曹禺身处宫城之中,独自一人向皇帝所处的大殿走去,这是他这十几天来所闯的第九座皇宫。

曹禺身边围了数不清的御林军,随着他不停移动。

大军里三层外三层将曹禺围得密不透风,但无一人能近他身十米之内,均被一股无形气墙隔绝在外。

这时,接到奏报的少年皇帝在文武群臣的簇拥下步出议事大殿。

“此乃何人?”

身穿龙袍的少年没有一丝的惊慌之色,反而饶有兴趣地问起身后的一位老太监。

这个老态龙钟的太监如影子一般,自他十三岁登基时就一直跟着他。少年的父皇曾经摸着他的头说,只有你当上了皇帝,才有资格让卫公公贴身保护你,只要有他在,世间就没有人能近得了你的身。

这位护佑大宁王朝百余年的老太监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断走近的曹禺。

“看气势至少是位九宫境的修行者”

听到老太监的回答,少年皇帝不禁眼神一亮,除了卫公公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境界的修行者。

真气外放,如凝实质,正是九宫境强者的显著特征。

在卫公公盯着曹禺的时候,对方也注意到了他。两人眼神交汇一瞬间,卫公公不禁浑身一颤,百年来都不曾起过一丝涟漪的心湖就如同被扔入一块巨石,掀起波涛汹涌。

还未交手,此人的精神境界已完全碾压了自己。

就在老太监一晃神的功夫,曹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皇帝身前。

卫公公暴喝一声,五指勾如鹰爪,疾抓曹禺面门。这快如电光火石的动作在曹禺眼中却慢似龟爬,如稚子挥拳,软柔无力。他手一拂,便扣住卫公公手腕,再一送,卫公公如遭雷殛,在空中倒翻五六个跟头踉跄落地。

“你是哪国的皇帝?”

曹禺看着这个面色煞白却还在强装镇定的少年,此时他周边的文武大臣各个如木雕一般,动也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

少年喉结一动,正要开口。

忽听一个威严中透着愤怒的苍老声音如雷炸响:“放开圣上,你我再过一招如何”

曹禺转过身来,看着缓缓站起的卫公公。

“还不带着圣上退下”

卫公公一声厉喝,惊醒了宛如梦游状态的群臣,大家慌忙拥着少年皇帝退到了石阶之下,立即被御林军保护了起来。

没了后顾之忧,卫公公彻底展现出了一位九宫境大圆满境界强者的恐怖实力。

双手一抬,凌厉罡风横扫四周,卫公公脚步腾挪,气劲不断贯入,逐渐汇成一道恐怖的漩涡。

他一掌劈出,幻出万千掌影在前,纷纷叠叠,夺人心目。

曹禺一眼看穿这障眼之法,身形纹丝不动,这时身形突然消失的卫公公,下一刻从天而降,杀招临身。

曹禺只觉周边漩涡吸力陡然加深,一般修行者根本动弹不得,只得任由那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击碎自身。

“轰“的一声,无数裂石碎瓦齐飞向天,外围的白玉栏杆尽数崩毁,下边将士有躲闪不及的,登时负伤。

飞舞的烟尘中,隐约可看到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听到有人大声疾呼,众人仰起头来,只能看到一个迅速消失在刺目光辉中的黑点。

曹禺一手抓着浑身哆嗦的卫公公,站在了云端之上。感觉浑身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的卫公公,望着脚下层云翻涌,山川纵横的旖旎风光,眼界大开的同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破镜的契机。。

“想要突破到十方境,首要得感悟天地之力的流动,由感悟到顺应,由顺应再到运用,这个过程缺一不可,不可心急。”

曹禺一开口就点出了卫公公境界停滞数十年的症结所在,有如醍醐灌顶,让他瞬间开悟。

再次回到广场上的曹禺,寥寥数语便说明了来意。

少年皇帝目瞪口呆。

半晌之后,他艰涩地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卫公公。

此时这个百岁老人身上再无一丝暮气,浑身上下都焕发着勃勃生机,他迎着少年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陛下,不可啊”

一位老臣踉跄着走出来,偾声跪倒在地:“只凭此人一面之词,就要召回所有边军,这是要动摇国本,危及社稷啊”

“是啊陛下,万万不可”

又有几位甲胄在身的武将越众而出,又带动了一片文臣跪倒在地。

“此事朕之父皇在位时就已知晓,绝非空穴来风。”少年皇帝却摇了摇头。

“陛下,严太傅所言极是,此事事关太大,还需多方查证,不可早下决断,还请陛下三思。”

群臣此时几乎全部跪伏在地,悲号声,哭涕声,乱成一团。

少年皇帝深吸口气,缓缓看向曹禺。

这个目光坚毅的汉子也在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朕意已决,即刻发兵”

当这八个字说出口的时候,少年如释重负。

作为三朝元老的严太傅闻言如五雷轰顶,数位言官继而以头抢地,悲愤到无以复加。

他们对望一眼,毅然决然地走到曹禺面前。

“退下”卫公公森然厉喝,言官们却充耳不闻

“诸位,此人今要灭我宁国,必须要从我等尸体上踏过去。”

看着眼前慷慨激昂的数人,曹禺若有所思,他看得出这些人不是装装样子而已,是真的不怕死,很难想象这些手无缚鸡之力,上战场就得吓得尿裤子的文官,为何此时却变得这般英勇。

可能在他们的信念里,为忠君而死,为国大义而死,死得其所,青史留名,足以盖过死亡本身带来的恐惧。这就是文人的气节,有时不值一文,有时重逾千斤。

少年皇帝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场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我赵矩非是罔顾祖宗社稷的昏君,眼下人族有难,我宁国便是小家,圣人教诲,舍小家,为大家,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乎,如果曹先生此言是虚,宁国真亡了,我赵矩愿一人承担,必以发遮面,自缢黄粱,向列祖列宗赴地请罪,与卿无关!”

“陛下”

“陛下”

群臣掩泣,再无异声。

少年按照江湖之礼,对曹禺抱拳一笑:“十日之后,我赵矩必带领宁国之兵,举国之民,前往古峪关,若违此诺,先生只管取我项上人头。”

曹禺微微一笑,抱拳还礼之后,一跺脚,飞身离去。

卫公公看着这个三岁丧母,十岁丧父,历经千难万险才登上帝位的少年皇帝,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胸怀和魄力,不禁满眼欣慰。

当曹禺赶到雄踞中州,国力最为鼎盛的大武帝国都城之时,已经是三天之后,

沿途经过了好几个小国,在他软硬兼施之下,皇帝们都很快答应了下来,其中有真有假,曹禺自然心知肚明。

大武帝国是他此行的重中之重,如果这个皇朝的统治者同意鼎力相助,那些众多附属小国不敢不出兵。

夜幕笼罩下的神都洛阳如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兽,栖息在黑暗之中。

光是城墙都足有数十丈高,各种气势磅礴的飞檐拱门比比皆是,宽阔笔直的街道将无数座民居纵横分割,一眼望去,鳞次栉比,无处不显示着这个中州第一大城市的富丽与繁荣。

皇帝所处的宫城处于洛阳城的最中心,占地千余亩,巍峨气派,最显眼的便是一座拔地百丈的宝塔状建筑,名为明堂,它不但是皇宫最高的建筑,还是整个洛阳城最高的地方,由墨家数千名弟子和数十万民夫修建了十年时间才大功告成。

明堂之内,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还收藏了世间无数珍宝,其中就包括浩如烟海的武功秘籍。

传闻大武帝国的开国皇帝曾亲自颁下诏令:帝国之内所有达到八荒境的修行者,每十年可进入明堂一次,三十层以下的珍宝皆可拿走一件,所有秘籍皆可抄录一本。

如果有幸突破到十方境界,将获得皇帝的亲自召见,一百层以下的宝物和秘籍皆可任意挑选,再无限制。

至于一百层以上,那是只有天境修行者才能踏足的地方,到了这个境界,就会被帝国吸纳成为尊崇无比的国师级人物,不但享有单独的宫殿和数目庞大的仆从,就连各种珍稀的修行资源都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一开尊口,再难寻觅的天材地宝都有人双手奉上。

按照大武帝国绵延了三百多年的国祚推算,培养出的修行者数量将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其中的天境修行者更是帝国最为看重的。

曹禺很快来到明堂,神识一扫之下,三个天境修行者的气息很快凸显了出来,俱是金身境巅峰的修为。

曹禺不得不感叹这大武朝的底蕴之深厚,出了古峪关一路走来,连十方境都难得遇见几个,想不到在大武帝国的京师竟一下冒出了三位金身境。

一人镇守在明堂下,一人隐匿在明堂中,另外一人身处明堂的最高处。

这个在最高处的金身境身边,一定就有大武帝国的皇帝。

当悄无声息的曹禺出现在眼前,一位身穿灰白素衣的美妇人不由皱了皱眉。

手中停滞的笔尖滴下一滴残墨,变成了一个逐渐变大的黑点,刚抄了一半的明愿经又得重写了。

“把你的皇帝喊出来”

曹禺一看对面是位妇人,语气不自觉有些不耐。

素衣美妇看了眼前的汉子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明堂”

妇人声音柔和,波澜不惊,自有一番威严。说话间,一个持剑的白衣女子凭空出现她身旁,乃是位金身境巅峰的剑客。

曹禺微微一怔,不由挠了挠头,看来这次真看走眼了。

谁能想到统治这个中土最强大帝国的竟然是个女人。

为了缓和一下尴尬,曹禺故作悠闲地打量起周围的布置。

只听锵的一声,白衣女手中长剑离鞘,另外两名金身境强者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曹禺身后。

这下曹禺更尴尬了,看来不露点真才实学还真镇不住场。

他便在一个呼吸间连封三人的穴道。

“能坐下谈谈吗”

曹禺微微一笑。

素衣美妇屏退了众人,亲自给曹禺倒上一杯热茶,二人对坐于明堂最高处,俯瞰万家灯火。

清风徐来,女帝随手整理了一下鬓角几根纷飞的发丝,如此简单动作,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让人觉得这比世间任何绝色美女的挑逗都更有诱惑力。

曹禺端起茶杯,随口说道:“陛下都一把年纪了,别学那大姑娘做派。”

扑哧一声,女帝差点将茶水从朱唇中喷出,她以袖遮口,双肩耸动,笑个不停。

继而风情万种地白了曹禺一眼。

这一眼,管你帝王将相,怕是连骨头都酥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我说话”

女帝有些慵懒地看着曹禺,虽已年过三旬,但媚宗之术大成的女帝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叫曹禺,来自古峪关”

“天啊,你就是曹禺,真的吗,幸会幸会”

“你不用这么大反应”

“先生有所不知,在古峪关的所有强者中,我最佩服最仰慕的就是先生您…….”

“打住,说正事,此次妖族全面入侵,陛下有何打算?”

“此事关系天下苍生,大武国必义不容辞,先生到来之前,我已传下旨意,大武境内所有兵马只留一半原地驻防,其余即刻开赴古峪关,就连运送辎重和粮草的民夫都已开始在全国范围内征调,一个月内,组织两百万人不成问题。”

“修行者有多少?”

“大武国近期会派出两千名修行者赶往古峪关,后期还会再抽调两千名支援”

“就这些?”曹禺听到这里,皱眉起来。

女帝吃了一惊,反问道:“先生还嫌少?”

曹禺点了点头。

女帝轻叹口气,说道:“先生有所不知,大武连年征战,树敌众多,国内百姓也急需调养生息,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拿出近一半国力去支援古峪关抵抗妖族,已是极限中的极限,妾身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奈何世道艰辛如此,我一个妇道人家,独力支撑目前局面,实属不易,一旦大武乱了,最先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说到个中艰辛处,女帝眼中泪花闪动。

曹禺知道她表情是假,话却是真的,可能实际情况比她说的还要更艰难,国家越庞大,内部越复杂,牵一发动全身,其中危机实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曹禺略一沉吟,开口说道:“在妖族威胁没有彻底解除之前,任何国与国之间互相攻伐的内耗行为都会被古峪关禁止,陛下只需管理好本国内部事务,军队可以留下一半,但大武国辖内所有修行者必须全部出动,陛下手中只有十个可以留下来镇守本国疆域的修行者名额,其中只能有一位金身境。”

此言一出,女帝脸色陡然一变,拍桌而起

“这绝无可能,曹先生这是要我大武国往绝路上逼,我武氏就是死也恕难从命。”

女帝的反应在曹禺意料之中,动了修行者就动了这个国家的根基,不管古峪关之战最后结果如何,把修行者都消耗殆尽的大武国就失去了立国之本,一旦周边发生战乱,随时会有亡国灭种的危机,下场之惨不言而喻。

“曹某如果侥幸不死,会护佑大武朝百年”

“如果你死了呢”

女帝立即冷笑一声。

“那只得作罢”

曹禺看向窗外,淡淡说道。

“无论曹先生如何说,此事都绝无商量余地”女帝态度十分坚决。

“我也不是来找你商量的”曹禺叹了口气。

女帝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妾身没记错的话,修行者世界早与世俗王朝订有明规,不得插手其内部事务,这么多年来,大武朝对古峪关出钱出力也不少,曹先生如此蛮横无理,欺负一介女流之辈,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曹禺现在听到女流这两个字都有些头疼,女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动物,你跟她讲道理,她跟你讲态度,你跟她讲态度,她跟你讲道理。女强男弱,她觉得你就是个废物,女弱男强,她又说你只会欺负弱小,算不得大丈夫。

曹禺站起身来,问道:“陛下知道宁国这个地方吧”

女帝冷冷回道:“有所耳闻”

那是大武帝国为数几个还没有啃下的硬骨头。

“那里的少年皇帝名叫赵矩,他是第一个答应御驾亲征,全国上下不留一兵一卒的皇帝”

女帝闻言正要讥笑一声,但很快就默然了。如果一个人连谎言和真话都听不出来,如何修炼到了涅槃境?

‘“看来赵离生了个好儿子”

女帝目光似有所追忆触动,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她还是摇了摇头:“国与国不一样,妾身肩上若没有这天大的担子,也想豪情任性一把”

“那就是没得谈了?”曹禺又问道

“没有”外柔内刚的女帝没有一丝退让。她迎着曹禺的目光又重复了一句

“我说的就代表了大武能做出的最大牺牲。”

曹禺起身道了一声:“得罪了”

“你想干什么”

花容失色的女帝后退一步,慌乱中随手扯掉了自己的素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曹禺面无表情,他可不是读着圣贤书长大的书呆子,这招对自己毫无用处。

女帝又撕开自己的衣裙,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大腿。

“你脱光了都没用,我要带你去古峪关走一趟。”

曹禺说道。

女帝魅惑一笑,突然主动上前:“好啊,让古峪关上的英雄好汉们都看看你曹禺抱着一位衣不蔽体的寡妇到底要干什么”

她边靠近边褪衣衫,最后直接依偎在了曹禺胸前,

“你来啊,把我带走”

温香软玉入怀,这让曹禺第一次感到有些吃不消。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大武朝也不是没有涅槃境,你逞什么能”

尤物眨着调皮的眼睛,笑了笑。

明堂后山的道观内,观主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位同境界的对手,不过上几招哪能甘心。再说,自己的女徒儿都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自己这个当师傅的焉能不出头?

观主随手一招,供奉着真武大帝的香案上,几十年都不曾出鞘的宝剑寒光一闪,就要潇洒落于手间。

突然观主脸色一变,刚要回头,脑袋上的道观就被人用那宝剑的柄拍扁了。

“何不再喊声剑来,不更威风?”

古江月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旁边说道。

老观主瞬间呆若木鸡。

明堂上,突然感受到老道人出现的气息,曹禺也是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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